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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仔买房记(一个打工仔买房的风雅事)

打工仔买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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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曾老伍

潮汕地区有句老话:“生理细细会发家,功夫再好也度生”(此处之“生理”,义同“生意”)。意思就是:做生意的,哪怕是小本生意,都可能由小而大,发家致富;而做工的,本领再好,也只能赚几个工钱,糊口度生。——这句俗语的后半句道出了打工攒钱的艰辛,充满着对打工族的同情,语俗而理真。

俗话说:得安居方能乐业。但对打工族来说,往往是得先乐业,后方能得安居。十多年前,在我打了二十余年的长工(包括在公立单位打工)之后,我的小家终于实现了多年的夙愿——买了一套自住的小洋房。但就买一套房,却倾尽了家里超过二十年的全部积蓄。

按照一般潮汕人的做法,买房最好要选个黄道吉日,而且选房要看风水,所以不少人看房那天是带着风水师一起去的。但我总觉得堪舆之学实在有点玄乎,而且素来对所谓风水和风水师都是将信将疑,所以看房的时候,既没看日子,也没请什么高人。

我看中的楼盘,开发商是供职单位的关联方,我有近水楼台的便利,在楼盘首期发售之前可以任选“内定”。为了对得起多年积攒的那点辛苦钱,也为了对得起人家送的那份人情,看房的时候,我不敢不用心挑选。但因为不懂风水,所谓挑选,其实也只是“跟着感觉走”,根本不知道是否符合风水标准。

我曾看过古人关于住宅的一种很人格化的说法:“宅以形势为身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若是如斯,是事俨雅,乃为上吉。”这段话的要义就是,住宅的格局搭配得当,对住宅和居者都很重要。但看房的时候,我也记不住这些玄妙的理论;就算能记个大概,也很难将其归纳为可参照的具体标准。

房号选定之后,下定的时候,发现我的目标房单价是当期小高层住宅最贵的,于是当场找售楼处讲价,要说法、求打折。当时,我意外地被告知:“您挑的是‘楼王’,就这个价,打折已经考虑了,没得再减了!”。乍一听,我有点发蒙,因为我当时根本不懂何谓“楼王”,当然也不知哪一栋、哪套房是“楼王”,更无意挑最贵的买。接待我的销售经理也算是熟人,她还笑问我一句:是请哪位高人看的?这一问,更令我哑然失笑,因为我不懂风水,也不太信风水,更没请什么高人!——后来通过补课才知道:所谓“楼王”之说,往往只是开发商营销的一种手段或要价的一个噱头;而且对于何谓“楼王”,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一个楼盘,可能有不止一套房被标榜为“楼王”。真信这玩意,容易被忽悠。

不过,因为房子是自己选的,而且自我感觉不错,而销售经理的一番鼓吹也进一步强化了我的“良好感觉”,仿佛手头的那几张RMB即将大幅升值,因此,明知贵,也不改初衷。回家之后,窃喜尚存,遂连忙向“处长”作了汇报(在潮汕话中,“处长”和“厝长”同音,我常戏称夫人为“处长”),而挑中“楼王”的意外之得和销售经理的套路,也使我说服处长时不愁没词。处长听了汇报,也是满心欢喜,当天就到现场确认、拍板。就这样,房子就算买定了。这一回,领导的决策效率是罕有的高!当时,领导也许欢喜过头了,并未要求我请风水师看一下。

但到准备装修的时候,处长听了几位亲友的“蛊惑”,突然下了道急令,命我尽快请个风水师来“复”一遍(此处的“复”,意近“复核、勘验”),顺便指点一下装修注意事项!——这可给我出难题了,我再三申辩:购房合同已经签了,房款也付过了,请不请风水师看都一样,没得换的了;万一风水师有些“差评”,岂不徒添烦恼?但我的抗辩被认定为“无效”,最终只能乖乖从命:立马请来风水师!为了迎合领导的意图,我索性把两位既懂点风水也懂装修的工程师好友也请来了,让高人团队来一次“汇鉴”。

庆幸的是,风水师和好友一番罗盘校验之后,鉴定意见大同小异,虽然指出一些小瑕疵,但基本都是“好话”:位置好,楼层好,周边环境好,阳台方向好,房间布局好,采光好,通风好……。我怀疑高人们是不是猜透了我的心思:在领导面前尽往“好处”说!当然,风水师还有一些玄妙的理论支持他的鉴定,我不太懂,我家处长也肯定不懂。但如此一来,处长大人终于放下了一百个心。

这事让我得了两条教训:一是,对处长认定是其“主内”的家事,还得处长说了算,我等非处长们别企图反对;二是,如果你是潮汕人,不管你信不信风水,遇上买房此等家中大事,最好还是请位高人看看——有用没用放一边,花点小钱,就当是给领导买几颗定心丸!

其实,我虽然不懂风水,但凭直觉,看房时心中还是有些“简谱”的。房子买定之后,我曾在家人面前吹嘘:按潮汕人的说法,房子所在的那一幢小高层属于小区的“寨心厝”,少尘而安静;小宅户型布局合理,房间规整,实用率高;阳台向东,正对着小区的人工湖,近看有豪宅环湖,远望有青山拱卫,正所谓近有泉水汇聚,远有紫气东来……

没等我把瓜卖完,在场的小的们见我有些跑调了,遂群起而嘘之。——我只能尬笑自嘲:“精神胜利”这玩意确实容易醉人,国人之中也远不只我一人喜欢,一旦沾染上了,要戒掉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乔迁之时,我作了一副不太合平仄的门联:
       上联是:湾水绕庭锦作带
       下联是:蓝山护院翠为屏
        横批是:紫气东来

我自作对联,只想借小区的名号(“蓝山锦湾”)玩一回文字游戏,添点喜庆气氛,但联语含意有点“大而泛”,未必切合自家小宅。

入伙那天,至亲好友纷纷前来道贺,分享喜悦。——咱百姓人家就是容易知足:不慕广厦千万幢,但求安身一间房!

若与近邻的别墅群比,我家那小洋房简直就是“陋室”,根本不值一提。但我和家人都安分,从来不做非分之梦;自从有了自家小宅,更是欣然知足。我在买房过程的种种Q式言行,其实都是穷开心。古代哲人对理想社会有简洁的形容:“元元之民,各得其所”。遑论远古,时至当今,“居得其所”仍然是“元元之民”的一大美好理想。我等庶民,居得其所,理当庆幸。

心无奢求,自多快意。乔迁以来,每有亲友初访,我有时还会借机光大阿Q精神:从自家阳台或窗沿面东而望,大户人家好看的别墅群仿佛小高层小户人家的后花园。富人区大多金篱障目,风景有限;我等居高临下,满眼好风光!

也许有人会说我酸葡萄吃多了,但我会告诉他:穷开心,往往是真的开心!

我坚信,阿Q先生如在天有灵,一定会深感欣慰:Q族后继有人!

近几年,小的们陆续自立门户,终于让我得以腾出一间书房来,也多了些独享清静的好时光。年前重温刘禹锡的《陋室铭》,断不敢与先贤比“德馨”,但我猜想,现代小洋房与唐代大茅庐总有一比吧?念及于斯,自是怡然:斯室何陋之有?

数日前书房伏案,因眼累而离座临窗,但见窗前风景如画:清风徐来,略沁淡香;小湖(其实更像小溪)周边雅居环岸,绿树成荫;湖面波平如镜,倒映白云,而或微波荡漾,波光粼粼,偶有锦鳞吐纳,泛起环漪,飞鸟掠波,划空而歌……。斯时情景,令我忽有即景抒怀之兴,遂觅得“观湖听波”四字!诸位看官一看便知,此四字乃脱胎于常见之“观海听涛”,其境界虽不及后者之宽广恢弘,却令人心平气和,也算应景切意。心想:择日当恭请擅书老友挥毫赐宝,冀为小书斋添些墨香。
                                                                   
2020年元旦

一念花寂

本名晓桦;巴渝知女,财税世家。生于嘉陵江边,长于缙云山上;自幼爱乐。愿将己喜爱之歌传“大山文苑”,音畅词淳,能净化心灵,陶冶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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