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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背Chanel的女同学(1)

图|《绯闻女孩》

我上大学的时候,同寝有一个姓氏非常稀缺的女生,姓樊。
直到我离开大学,欢乐颂这部剧开始火爆,看到樊胜美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她。
开学的时候我到分班的地方报名,我被分在520寝室,我可开心了,觉得这个数字特别吉利,感觉自己住这个寝室,就能找到男朋友。520寝室我是第二个入住,第一个就是樊同学。
我爸妈带着一堆东西陪我去寝室时,樊同学已经躺在自己的床铺,桌面干干净净,空无一物,不像我,我妈带了一堆玩意儿,收纳盒,小灯泡,挂钩,小手帕,都是我在来之前,搜索【宿舍里什么小东西能提高生活品质】这种问题照着买的。
我爸妈走后,樊同学扒着床头的栏杆,歪着脑袋看我一眼,说,你怎么买这么多没用的玩意儿啊。
我说很有用啊,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了后,证明了那些东西确实非常无用。
樊同学和樊胜美一样生得明眸皓齿,前凸后翘,但樊同学和樊胜美不一样,樊胜美的爱好是逛各种店买衣服,樊同学不是。樊同学夏天的衣服只有六件,白t,黑t,灰t,白色短裤,牛仔短裤,黑色短裤,都是优衣库的基本款,穿着很简单好看,在空乘班一水儿的争奇斗艳里,非常异类。
我们班的女生几乎人人都喜欢瞎买各种衣服,每天穿得不一样,每个寝室除了自带的衣柜,还会有好几个简易衣架,或者拼装衣柜,就是为了装下那些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衣服,关系好的姑娘们也会换着穿。
还有包包,买一些不同的包用来装书啊,笔啊,或者出去玩的时候背一背小包啊。樊同学没有包,上课抱着书去,饭卡公交卡银行卡揣兜里,钱折一折塞兜里。
我们的化妆老师和礼仪老师要求我们每周带妆上课——真的,就是这样练出了我五分钟画个妆的速度。当然,每个女孩子也很愿意化妆,我们班的男生都是面试过才进来,个个180以上,五官端正,正处于新鲜时候,当然都在暗自摩拳擦掌,争奇斗艳。
樊同学不化,为了应付老师,她会涂一下口红,她白,只涂一个口红就很好看了,满教室竭尽心思打扮的女生中,反而能一眼看到清汤寡水的她。
我那时候看亦舒,有一个故事里描述一个女孩子是“陋室出明娟”,我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她的脸,我后来的人生轨迹和她截然不同,但我们是大学同学里,唯一会互相点赞的,奇怪的后来。
当然,这些全都是后话。
樊同学家里条件普通,但是有个弟弟,所以我不用说太多。我不愿意写她的名字,因为她叫“樊熙娣”,这个名字的意思,其实就是希望下一胎生个男孩。
大家在大学的时候钱都不多,但够用,很够用,饭菜特别便宜,隔壁寝室的女孩子谈了一个男朋友,每天给她送零食,我们看着都很羡慕,觉得她男朋友好有钱,因为都是送的良品铺子。
那时候只是觉得,钱不够买零食吃,买了零食就买不了好看的小裙子,我的大学后街做指甲很便宜,纯色20块,更复杂的50,我去那儿做过几次,有时候三个人50,也给做。

樊同学不是,她的生活费是真的很少,她在学校食堂卖鸡排的店里打工,有一次我去买鸡排,看到是她在那里裹面粉,丢进油锅,我很惊讶,她特别淡定,我走的时候瞄了一眼招兼职的贴纸,每个月600块。
有个空乘班的姑娘在炸鸡排那儿打工的消息在旅游学院传开,有酒店管理的朋友来问我,是你们寝室的那谁吗?长得挺好看啊干嘛卖鸡排,多丢你们班的脸,你们班的学费不是最贵的吗?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没和她接触。
潜意识里,我并不希望,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或者说,用瞧不起的眼神看她,有的人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生命线,但有的人会说我偏不,那个时候我觉得,樊同学是那种说“我偏不”的那种人。

樊同学去后街做了一次指甲后,买了一台光疗机和一堆指甲油,开始在寝室做指甲,单色10块复杂的30块,比后街便宜近一半,她对我们讲“不好意思啊,之后来来往往的人可能会有点多,以后你们的指甲我都免费帮你们做哦。”
那我们当然说好的啦,毕竟免费做指甲,省下的钱有什么不好。她做指甲都这么便宜了,只要在朋友圈晒出她做的指甲和她的二维码,她就便宜五块钱。
我们的寝室那个时候络绎不绝人来人往,我有时候睡在上铺观察着她,把头发全扎起来,低头给同学们做指甲,她高中的时候是学美术的,有一定的绘画功底,做出来的确实非常好看,一个月后她做的指甲已经可以非常华丽富贵,各种闪闪的钻石,金边边,假宝石什么的,比后街的小摊便宜,还看起来高级。
后街的那种黏在指甲上的钻石都要十块,三十,樊同学这边,都才三块五块,但就算三块五块,也有人做出一两百的指甲——两年后我在北京,偶尔陪朋友去美甲,她有钱,喜欢那种“一看就非常富贵,高级”的指甲,去的美甲店是连锁的,在地段昂贵的三里屯,节假日做指甲要预约,但做出来的两千多的指甲,和当初樊同学做出来的,摆在一起,也不分高下。
我那时候觉得两百做个指甲,特别不值得,毕竟是我一个月生活费的六分之一。但后来才发现已经非常便宜了,有个女生在她那儿做过一个一百七的指甲,我们一起去光谷的美甲美睫店接睫毛的时候,小姐姐抓着她的手看,说哎哟真好看,一千多做的吧,你指甲好好看哟。
我在樊同学那儿做指甲,从没好意思做贴好多东西的,我知道那个成本高,我都只做纯色跳色,有一次五一放假回来,我回得很早,发现她在寝室。
寝室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在上铺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肚子饿了,我便叫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晚饭,我们去后街炒两个菜吃。”樊同学说“好啊,我请你吧,不过别吃太贵的,太贵的我不请。”
我们在后街的小店点了青椒香肠炒鸡蛋,手撕包菜,鱼香茄子,她问我怎么不点肉,我说,肉贵,给你省钱。
她也没说没事儿点吧,而是点点头,说,520寝室我就看得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说不知道。
她说,我知道你微博叫半仙幺幺,你是不是在写段子,是不是想当网红。
我说,没有啊,我就写着玩。
她翻个白眼,“你别藏着掖着了,我又不是看不出来,你现在别发那么多正面照,以后都得删,你这眼睛不割双眼皮怎么当网红。”
我嘿嘿一笑,低下头不说话。
她又凑过来说,咱俩以后能有出息,她们都不会有,她们都只知道吃喝玩乐,只有你和我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微博的,我明明什么都没讲过。”
“我也看微博搞笑排行榜,你的段子经常上热门。”
我们这时候,开始算得上隐秘的朋友。
但我们明面上,仍然只是普通室友,我有看起来玩得很好,每天一起吃饭,逛街的朋友,她没有,似乎那段时间,她一直在做指甲,偶尔有外校的女生,甚至毕业的女生来做,她很忙,都要预约,她很少上课了,但她给老师做非常好看的指甲,老师对她,还挺睁只眼闭只眼的。
我们都很平静地,过着自己的大学生活,她大张旗鼓地赚她的钱,我偷偷摸摸写我的段子,“想当网红”这样的话说出来不好听,显得虚荣,虽然大家都虚荣,但我知道的,想要不被排挤,就要和大家表现得不一样。
要假装自己,不虚荣。
我的微博也有了起色,有微商来找我投广告,我买了点粉,提了价格,当时定价200块,对方很爽快就打过来。我看着转账记录想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给樊同学发微信说,我赚钱了,我想这个月在你这儿做个贵的,带钻钻的指甲。她收到后被我抬起头瞄我一眼,又窝下去打字,不一会儿我便收到“好啊,我只收你成本价吧。”
她给我做得很可爱又很亮,有一个亮晶晶的猫咪在指甲上,黑白色系,那是我做过的最好看的指甲,直到我来北京,做过一千多两千多的指甲,我觉得都没有那次好看,樊同学给我做了三个小时,我坐在凳子上屁股都麻了,拿手机看了十集凉宫春日的忧伤,她才说,好了,三十九块,你给我四十就行。
大一在大家的懵懂中过去,暑假很长很长,我和樊同学在微信上的交流倒没断,她问我准备干嘛,我说我割了双眼皮在家休养,她万万叮嘱我,你除了删微博相册的照片,记得把头像相册里的照片也全删掉,那里也很多历史,虽然你不用避讳你割了双眼皮,但是,还是全都删了比较好。
我说好的老佛爷,您暑假干嘛呢?
樊同学轻描淡写地讲,在卖啊。
我一连发过去好几个感叹号,樊同学在我心里虽然爱钱,但绝对不是会出卖自己的人,起码,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那种人,她心高气傲的,要是真的卖,怎么可能勤勤恳恳卖鸡排做指甲。
樊同学给我发来一段语音。
哈哈哈哈哈,就是逗你玩儿,你果然经不起逗,这个暑假我可忙了,来找我做指甲的姐姐们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给我带不同的活儿,今天的是一个姐姐带我见一些夫妻,和他们聊聊天,签个字,然后就可以拿500块走了,好像是捐卵的都是比较穷和丑的农村女,卖不高价格,所以找我这种好看的高的撑门面。
还有个姐姐,带我在地下赌场做美甲,那个赌场很多大老板带妹子来玩,又不给妹子钱让妹子玩玩,我在那里做美甲,和姐姐对半分,都赚好多好多,她们好有钱哦,我开价超级贵的,有个妹子做得满手钻堆得吓人,我都收四千了能买真钻石了,在这里一单就没有不上千的。

我眼皮还肿着回她说,那些妹子好有钱啊,她们的双眼皮都是割的吗?
樊同学骂我傻,然后说,不过她们好多人包不是真的。
我说哟哟哟你还看得出来啊。
樊同学的语气里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那当然,难道你以后要当一个分不清真包假包的女人吗?
还不等我回答,樊同学又和我讲,她买了个Chanel的经典款,以后有包背了。
我连连惊叹,哇哇哇哇是好几万的那个香奈儿包包吗。
樊同学说是的,她停顿一下又说,花了我一半积蓄呢。
其实我见过樊同学的父母,偶然在后街撞见父母带着弟弟来看她,不停给弟弟夹菜,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樊同学一个人坐在一边,另一边挤着坐三个人,弟弟在中间,爸妈在两边。
我察觉她要抬头,便扭头走开掉,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我看到了这一幕,她没问,我也没说。我只记得有一次一起吃烧烤,她喝酒有点多,对我说了句,真羡慕你是独生女啊。她的父母,大概也没有关心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一个月600生活费,买了四万的包吧。
我们在学校里哪怕在一个寝室都不会亲密,但出了学校门会凑在一起无聊,那时候我也有一点微博外快,经济宽裕了不少,她已经是小富婆了——学校的姑娘们看到她背着香奈儿的脸色十分难看,几乎不找她了,她也乐得轻松。
在校外有了一批稳定的白富美客户,她学过美术,人又精明,什么东西都看得透透的,那年o2o项目没这么火,武汉还没有上门美甲的app,她就已经愿意上门美甲,只要付地铁钱即可,这么着积累了一批白富美顾客,给她们做一次很复杂的,樊同学也只收500,比外面便宜太多,又好看太多。
大二的时候我在光谷的咖啡馆打工,有时候很晚没有公交车回学校,我会去找樊同学,她晚上经常去地下赌场做美甲,仍然和那个姐姐五五分,但这样下来,她一夜到手的,有时候一千多,有时候两千多,她赚到这么多钱很高兴。
当然,也很同情我这个时薪8块的咖啡店打工女,所以我等她收摊后,她会请我吃宵夜,赚得多时去雪松路吃小龙虾,赚得不多时在华科南门的烧烤摊吃炒虾球,那段日子回忆起来,都是虾壳的味道,那家卖虾球食物摊子虾球做得实在是太美味了,直到现在我写出来时,都在流口水。
我记得好清楚,摊主蹲在地上把虾头虾线去掉时,我问,为什么你家的虾球这么好吃?摊主说,我家虾肉好,我是自己在家养虾,干净,又活的,每天带过来,你们要吃再杀,这么新鲜,再爆炒,拿啤酒炝一下,当然好吃。我连连点头,并赶紧趁着烫,剥皮吃掉。
有时候我下班早,我也没坐公交回去,樊富婆基本是三点多收摊,吃点宵夜,打车回学校就六点了,寝室门就开了,补觉。
光谷的公交太难抢,尤其是晚上那倒数的几班。
我可怜兮兮对樊同学讲,“樊富婆,以后我能蹭你的的士和宵夜吗?”樊同学搂住我说,“好的,没问题,看在你以后要当网红的份上,可以。”
我说我要是当不上是不是不可以了。
樊同学说,那我就白白长线投资了。
那时候我们都好年轻好年轻,才十八岁,刚上大二,我羡慕她兜里已经揣着了好几万存款,我说哎,我什么时候能赚这么多啊,她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当上网红就能赚这么多了。
樊同学真的和我成了好朋友了,有一天我在她旁边等她,刚抢完榜姐的热门,樊同学就翻找出来给我点赞,迅速换小号又给我点赞。可以说很感动很感动了,我捧着樊同学的手说,我对你无以为报,这样吧,等我红了,我就,我就,我就帮你打广告!
樊同学抽出手,比较不屑地讲,算了吧,有钱人的钱才好赚,你的受众年纪小,父母给不了几个钱花,你别坑她们了。
…….我说奴婢遵旨。

我和樊同学经常一起早上回寝室,同学们都知道,便也都疏远我了,索性和樊同学同进同出同吃食堂,现在回想,我的大二过得那么愉快,多亏了樊同学那么能赚钱。
樊同学在某个夜晚递给我她那个旧的Chanel的包,说,“我知道送别人旧东西挺不好的,不过打折卖了不如送你,五金磨损了一丁点,整体还是很新很新的,你用吧,既然她们看不惯咱俩,那咱俩都背香奈儿。”
她担心我会多想,是完全多余,我接过来特别开心地讲,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出生入死的姐妹了。随即我又觉得,不对啊,怎么就这么给我了?
樊同学老脸一红,自己解释了,说,有人送了我一个新的。
从我和樊同学熟悉,到我们成为好朋友的一年里,不是没有各种人向樊同学示好,有钱的也有,樊同学不吃那一套,其实我知道樊同学没什么道德观念,坑蒙拐骗做得也不少,她单纯觉得人家太丑。可这次这个闻先生不丑,据樊同学描述,闻先生就像中年版的张梓灿。
说到张梓灿的时候樊同学就会掩饰不住地老脸一红,张梓灿是学霸男神,白衣少年,还很闷骚会撩妹,把当年情窦初开的樊同学撩得不要不要的,比如樊同学借了本《下垂眼》漫画,里面有一对情侣是张小垂和林小夏,樊同学有一次对张梓灿说,你好像张小垂哦。
张梓灿问,张小垂是谁?
樊同学递过去《下垂眼》这本漫画书,张梓灿趁英语课翻完,还给樊同学的时候说,我要是张小垂,你就是林小夏。
当年的樊同学听到这句话先一愣,脸红得不要不要的。他们当然恋爱了,但两个人都穷,每次约会都心照不宣地避开饭点,甜蜜逆流成河,然后异地了,樊同学非常冷酷地切断了这段异地恋,她说,穷人不配异地恋,都这么穷了,所有该用来赚钱的时间用来坐车,该花的钱用来买车票,好惨啊。
现在出现的闻先生,是发家版的中年张梓灿,樊同学不能不心动。她本来就不是善茬,无所谓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孩子,又或者是不是真爱,用她的话讲“是我喜欢的类型的跳板。”
闻先生和樊同学第一次打照面,是闻先生在地下赌场,来接那个做了四千指甲的妹子,樊同学和我讲过,那么多背假香奈儿的女人里,这女的挎了个真的爱马仕,一看就金主真的很有钱。妹子做完指甲,和她撒娇着说,“侬等一下下哦。”便拿起电话打给了谁,那个谁来了,就是闻先生,他要了她的支付宝账号,转了自己小女友的指甲钱,又在那天深夜,给樊同学发来了短信,说:你好,我是闻烨。
樊同学没有回这条短信,尽管她知道,这个闻烨,就是给她转账的闻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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