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上蚤时迁全集
夏日炎炎，“被钉子户”孟耿成胜诉，电视剧《水浒传》中轻捷可爱的“鼓上蚤”时迁扮演者、新东武术馆总教练再次走进人们视线。
孟耿成，演员、运动员、武术家。曾在《白眉大侠》、《水浒传》、《亮剑》等影视剧中饰演角色。曾入选山西省武术队、中国少年武术队，11岁时获得全国首届武术大赛棍术冠军。新东武术馆馆长兼总教练，31年来新东武术馆培养了近5万名学员。
98央视版《水浒传》中，孟耿成饰演“鼓上蚤”时迁
如果不是央视版《水浒传》中“鼓上蚤”时迁扮演者，被“钉子户”孟耿成也许不会吸引太多眼球。2016年，孟耿成任总教练的太原市新东武术馆，先后四次被强拆、偷拆两千平方米，占到总面积的一半。2017年，孟耿成将尖草坪区汇丰街道办事处、城管执法局、国土资源局、城乡管理护法支队告上法庭。7月7日，法院判决拆迁行为违法。孟耿成胜诉。
在兴华街胜利桥西，十字路口西南，一大片土地已被高高围起。顺着围挡东南而行，抵头一个开口，进去便是新东武术馆。找不见大门，一栋旧式小二楼背对马路，地上满是断砖碎石，西侧一株大树岌岌可危，斜倚楼角。转到楼前，紧邻工地正在急急打夯，阵阵轰鸣使天气显得愈发燠热。已经停水断电多日，水每天要到对面公园去抬，没有空调没有电扇，桌上一台电瓶只可供夜晚照明之用。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不到十个还在坚持。在这样子的荒凉环境中，采访孟耿成这位习得一身武艺、又曾扮演梁山好汉的知名武术家、演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1985年在北京戒台寺拍摄《南北少林》时，中国少年武术队师兄弟孟耿成、李连杰（右）留影
孟家素有习武传统，孟氏四兄弟中老三孟荣成（左）与老四孟耿成在切磋武艺
这一个“时迁”让人难忘
前段时间孟耿成去了趟方山，上北武当，拍摄《这个邻居不好惹》。一个现代题材连续剧，讲述在人们对真功夫的质疑中，形意拳传承人孟师傅如何弘扬中华武术的故事。角色好像专为孟耿成量身打做，主人公与他同姓。作为岳氏意拳传承人，这些年来孟耿成与剧中人孟师傅一样，同样的遭遇，自然心戚戚焉。非常有感觉，非常自如地进入情境。孟耿成坦言，只有到了一定年龄，有了一定阅历，才能演好这个非常有深度的人物。
三十多年来，孟耿成塑造了大小不少影视形象，但人们牢记心头的，还是他在98版央视电视剧《水浒传》里，扮演的那个活灵活现、有草芥气息的鼓上蚤时迁。尤其是他去东京城里，偷盗徐宁家那场，打探、望风、潜伏、换位、吹灯、卸甲、口技，引得观众屏神静气。神不知鬼亦不觉，盗出金枪手视若心头物的传家之宝雁翎金圈甲，从而赚得主人上山，向起义军传授钩镰枪法，大破呼延灼的连环马，为梁山立下天大功劳。
演员在找角色，角色也在找演员。如今想想，说不上是孟耿成在等时迁，还是时迁在等孟耿成。1995年，当从报上看到《水浒传》在全国海选剧中人物扮演者时，孟耿成跃跃欲试。五六月份，他找上门去，见到导演张绍林。张绍林其时还没调进中央电视台，经常要回山西电视台。1983年拍摄《杨家将》时，孟耿成与张绍林有过半年合作，当时他任武打设计，张是总摄像。十二年过去了，张绍林对他是否还能出演有些疑问，孟耿成一拍胸脯，我能！
可能这些年里《水浒传》滚动播放久了，深入人心，打量眼前身材精短的孟耿成，眉毛粗大上挑，眼珠子滴溜溜转，还真是时迁非他莫属。1985年，孟耿成在《水浒外传》中演过鼓上蚤，对这个梁山好汉形象非常熟稔。在环海宾馆，报名时迁的有五六人。一段词儿，字数不多，是场文戏，祝家店偷鸡那场，时间不长。现场化妆，现场表演。——敢被野猫拖了，黄猩子吃了，鹞鹰扑去了？我却怎地知道？哗啦哗啦，22年后，孟耿成倒背台词如流。几分钟表演结束，意犹未尽，孟耿成随口一句，我再给你们来一段。要了把刀，呼呼呼耍了一通，利落一收：这下我的武艺，你们知道了吧！另外几个试演时迁的顿时傻了眼。孟耿成颇为自得，我的职业是搞武术的，他们当然没法比。剧组各部门有二三十人一旁审视，看完后非常吃惊，觉得这个准演员非常全面。
“孟儿，你晚上请客吧。”执行导演陈文宽开口。“还没定啊。”孟耿成回过神来。 按规定，能否上演角色要回家静等通知。“我说请你就请吧，”口气不容置疑。孟耿成记得，在宾馆附近一个小饭店里，五六个人，要了五六盘菜，有条鱼，花了88元。88，挺吉祥的一个数字。一抹嘴出了饭店，回宾馆睡了。第二天量身高体型，剧组要在镇江定做服装。
11月二十几号，孟耿成接到通知，到京演出《水浒传》。嘿，服装、帽子都挺合适。12月5日试拍，拍的仍是祝家店偷鸡。接着拍了打祝家庄的一场武戏，拍了一个星期，每天晚上拍。祝家庄这场与燕青李师师船上一场、记不得什么内容的皇宫一场，总共三场剪辑作了一个三分钟的广告片。之后，孟耿成投入《水浒传》正式拍摄中。拍了一年时间，去了全国很多地方。43集中有关时迁的戏，只有27集至39集中的十集。有戏就拍，没戏呆着。孟耿成记得，在广西住了一个多月，拍了一场。
在原著中，时迁本是征方腊时病死杭州的，可在电视剧中，改成战死的。在翻筋斗攻城时，一个磨盘砸下来，接着又是一个大碾子。这比病死好多了，孟耿成认为，这样显得多么悲壮。在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中，鼓上蚤时迁排在倒数第二位，前是白日鼠白胜，后是金毛犬段景住，是个小人物。如何认识理解时迁？孟耿成对之赞赏有加，虽然排名靠后，但他却家喻户晓。时迁穿戴不济、其貌不扬、瘦瘦小小，但他轻捷灵巧、心地善良、行侠仗义，有绝世的轻功。他是个很有特点的人物，与王英、朱贵不同。他是小偷，但他只偷贪官污吏。好汉们大都是逼上梁山的，时迁不同，他是主动要求上山的。上山后他的工作基本就是偷情报、先期探路。看似微不足道，实则立下大功。
屏幕上还有多人演过时迁，孟耿成怎么看呢？他说记得看过好像是一部香港电影中的时迁形象，扮演时迁的演员瘦瘦高高，有一米七左右吧。纯粹成了武打片，孟耿成分析，没有演出时迁的机灵劲儿，内在表演不足，没把骨子里的东西演出来。你接演什么人物，你就是什么人物，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他的。比如演毛泽东，他是怎么抽烟怎么弹烟灰的、走路姿势是个什么样子、他与人交流时是个什么神态。
与四大名著电视剧不时播放一样，抗日题材片《亮剑》也深受观众喜爱。孟耿成在其中出演坂田大佐，戏份不多，但日本军官的狡诈、狂傲，给人印象深刻。相比而言，孟耿成更喜欢另一抗日题材片《黄河在咆哮》中的吉田大尉形象，他觉得将日本军官的打仗布阵、武士道精神演出来了，非常得心应手。遗憾的是，故事不够精彩，剧本有些单薄。孟耿成说，人捧戏、戏捧人，大体如此。孟耿成还在《抗日名将左权》中，饰演过日本军官。日语不是后期配音，而是现场说的。当年在国家武术队时访问日本，孟耿成学得一口日语。他与三哥孟荣成私下有时还用日语交流，外表文雅的孟荣成也与弟弟一样有时出演日本军官，并且几次还在同一剧中，如《亮剑》中另一名日本军官宏信一郎便是。孟耿成于语言有天赋，许多方言他都能迅速记住，随口来上几句。
新东武术馆馆长兼总教练孟耿成身手不凡
新东武术馆总教练的欢与愁
拳、棍、刀、剑、双节棍、九节鞭，马步、空翻、劈叉、倒挂金钟，柔软的身姿、有板有眼的一招一式，武术表演结束，八位小朋友，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才六岁，齐刷刷地站好，背诵了一段《弟子规》。新东武术馆二楼东侧练功房，南面墙上挂着“崇文尚武”横幅四个大字，遒劲敦厚。
年龄上了五十岁的老太原人，谁不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满城习武的情景，谁不记得以孟耿成为首孟氏四兄弟，带领众人街头巷尾强身健体的场面。显得沉隐的孟耿成二哥孟金成回忆，那时他们兄弟四个授课根本顾不过来，先期培训的三五十个学员也成了指导员。四十多个队，一个队五十人左右，总共下来两三千人，每天都在南宫广场、五一广场、解放大楼前等场地练习拳脚。孟金成记得，那时晚上家里人来人往不断，切磋武艺，不到十二点睡不了觉。那是一场全民性的业余体育活动，群众热情之高、参与人数之多，恐怕今天只有广场舞可有一比；不，广场舞根本比不上。
孟家素有习武传统，孟耿成父亲孟玉清，13岁时离开老家寿阳县袁家庄村，来到太原谋生，为了强健体魄投身武术。孟耿成生于1961年，六岁起便随哥哥们一道，跟着父亲舞枪使棒。眼看已无武艺可教，孟玉清请来70多岁的查拳大师张锡太，兄弟四个又随老师傅每天在儿童公园练开了。1970年，年仅九岁的孟耿成被选拔到山西省武术队。1972年参加全国首届武术大赛，拿下棍术冠军。后来人称孟耿成“棍王”、“神州棍侠”。1974年孟耿成被选入中国少年武术队。一同入队的，有来自北京的李连杰、陕西的赵长军。李连杰生于1963年，小孟耿成两岁。那时中国体育落后，孟耿成说，但武术在世界上独树一帜。他们携手参加国内外各种武术大赛，1974年到1980年六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在世界18个国家和地区留下了足迹，为国家争得了荣誉。根据特长，每人所习有所不同，孟耿成主要练习单人棍术、双人或三人棍、拳对打，多人刀术。他与赵长军关系最为要好，对练是搭档，出门也老在一起。
在演艺上，孟耿成与李连杰也是颇多交集。1979年底，《少林寺》剧组找到孟耿成，让他扮演“十三棍僧救唐王”中的一位棍僧，并初步达成协议。不料第二年初，当剧组再次找他时，孟耿成却被香港导演张浩相中，接去拍摄电影《云冈游侠》了。李连杰主演《少林寺》一炮走红，从此攀向国际巨星。1985年在北京戒台寺拍摄《南北少林》时，师兄师弟分手五年后再次走到一起，并留下一张合影，两人头剃光光，白衣黑裤，搭肩揽腰，英姿勃发。
新东武术馆又称新东武术学校，名字源于孟家原来所住的新民东街。孟家父子长年不懈习武带动了街坊四邻，每天天不亮，新民东街这条六米宽的小巷便热闹起来。1972年，新东武术队成立。1982年更名新东武术拳社，1984年又改名为新东业余武术学校。1980年从国家武术队退役后，孟耿成回到山西省武术队待了两年。那时中华大地习武盛行，报名新东的人要排队，一天七八十人，每人象征性地收取一元，做学员证。看着武术如此红火，他们再次决定盖武术馆，将新东业余武术学校中的“业余”二字去掉。孟氏四兄弟拿出了全部家当，甚至推迟了婚期。第二年，兄弟三人才结的婚。学员们也参与集资，三元五元，十元就算多了。多年过去，有些学员还说起跟着妈妈捐钱情形。1986年，占地四千平方米的新东武术馆拔地而起。1984年孟家被授予“全国模范体育家庭”，1986年新东被授予“全国模范体育馆”。
寒来暑往，31年来新东武术馆培养了近五万名学员。这些学员来自全国各地，有些甚至不远万里跨洋而至。有住宿的，有走读的。他们在这里学习散打、套路。十八般武艺，十八般兵器，样样都有。孟氏兄弟四人都是教练，把所学尽心传授。平时一般有二三百人，五六个队。作为馆长或曰校长兼总教练，孟耿成样样皆能，但最擅长拳术、棍术。2017年3月，孟耿成与三哥孟荣成，成为太原市杏花岭区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岳氏意拳代表性传承人。学校学制三年，也有五年。以武术为主，也有电脑、国学一些文化课。为一些省、市武术队培养了后备力量，学员毕业后多数分到了公安、武警等部门，也有的做了私人保镖，还有的成了职业武打演员。
新东武术馆有合法的用地审批手续，31年来一直正常运行。2016年初，太原市尖草坪区有关部门工作人员来到武校，出示限期拆除违法建筑通知书，说武校属于违章建筑，需要拆迁。在双方未就拆迁安置、补偿等问题达成协议的情况下，2016年开始，尖草坪区汇丰街道办事处、城管执法局、国土资源局、城乡管理护法支队等4部门强制拆除了武校训练场馆、教室等附属设施，总共有两千多平方米，只留下了行政楼。停水断电，学校渐渐成为孤岛，成为“钉子户”。
新东武术馆的昨天
习武器械
面对着已成废墟的新东武术馆，孟耿成忧心如焚
孟耿成拿起了法律武器。这是一场民告官的官司，并且还是众所瞩目的拆迁案，孟耿成知道不好打。不好打也要打！7月7日，判决书下来，孟耿成赢了。下一步怎么办？孟耿成欠了欠身，目前我们在等待，判定我们赢了，看下一步怎么办。我们要将中华武术传承下去，没有条件我们可以像当年那样上马路、去公园，再次“长征”。我们整整一个家族在用心血传承一项事业，相信会得到政府、社会支持。我们相信会有一个乐观结局。
除了天天习武、偶尔出去拍片，孟耿成喜欢书法、绘画。从小喜欢，没有拜过师傅，也没有专门临摹过名家。以行楷为主，爱其自由、个性。喜欢写榜书、牌匾，写古诗词。现在每周写一两次，以前每天都写，随意画些山水、花鸟。孟耿成认为，书法跟武术一样，讲求抑扬顿挫、起承转合。孟耿成颇有“时迁”的风度，依旧豁达、乐观，充满生活的自信。PICS
选自《映像》2017年第8期，欲知更多内容可购买本期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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