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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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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 窑
文/付惠民
暖窑是陕北特有的风俗,虽然现在的人不建窑洞,喜欢住平房,楼房,但乔迁新居时暖窑这种风俗却一直没有改变,亲朋好友搬新房了,大家都随礼,凑个份子钱,到饭店里大快朵颐。暖窑虽然不像其它喜事那么隆重,但想场面小一点也不太可能。如今家家几乎都搬新房子,于是家家都要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现在随礼的事情越来越多了,而且没有一项能漏掉的,让人不堪重负。红白喜事,大到家里老人去世,年轻人结婚,小到小孩过满月,搬新居,孩子考上大学、当兵,都需要随礼。工薪阶层每个月没有几百元下不来,也难怪饭店的生意越来越好,经常是高朋满座。大家随出去的礼多了,都想找个机会收回来一些,名为庆贺,实为收礼,彼此心照不宣而已。自己那怕平时省吃俭用,份子钱是必须及时随到的。
想起小时候老家的暖窑了,窑洞是陕北很普遍的一种民居,有砖窑、石窑、土窑,尤其是用石头砌成的窑洞,结实、漂亮、门大窗大,屋里采光好,优点是冬暖夏凉。呈拱形的窑洞一般有四米高,七八米径深,窑洞通常用石灰粉饰,洁白素雅,轩敞明朗。窗棂上雕刻着喜鹊,牡丹,花鸟虫鱼,十分喜庆吉祥。陕北民歌里有一句歌谣“这么大的窗子这么大的门,这么大的姑娘不嫁人。”很有意味。小时候村子里修的这种窑洞很多,而现在都是盖平房,因为会修窑的工匠不多了,而且都已渐渐老去。八十年代初期,村里人的生活渐渐富裕起来,修窑洞的人开始多了,互相出工帮忙,挑地基,平地上打夯。干活的人吃住都在主人家,白菜粉条,馒头面条,偶尔几天主人还做点荤菜,改善伙食,饭菜不好,吃饱就行。一个月后,窑洞就基本成型,落成的那一天,主家在窑顶上插两根红筷子,上面缠上红布条,或者把红被面子垂下来,我们当地人叫合拢口,和现在建楼房封顶搞庆典一样。合拢口是小孩子最关心的事情,谁家那一天合拢口,小孩子提前就知道。早早就在人家新窑洞下等着。鞭炮声响过,主人就站在窑顶上,手里拿着一个量米的升子,里面有水果糖,花花绿绿的糖纸很是诱惑,还有花生红枣,最多的是干草截,一节一节的用铡刀铡下来的给骡马吃的那种,那时候好吃的东西少,这些东西就足够馋人的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过,烟还没散尽,主人就在上面大喊一声“合拢口了”然后从升子里抓一把从上面一扬,能扬多远就扬多远,地上许多鼻涕流很长的小孩子就像蜂窝戳了一样,哄地四散捡好吃的。而主人的手一会朝东,一会朝西撒东西,小孩子也是一窝蜂地忽左忽右,经常是碰的人仰马翻。手脚利索的孩子能捡到很多好吃的,而像我这样笨手笨脚的,经常是捡不到几个,还好有时哥哥能给我分几颗水果糖,才不会让我太失望,以至于今天对老家的合拢口充满温馨的 回忆,如今这些司空见惯的东西,在那个时候是我们最好吃的,而合拢口也是小孩子满足自己的欲望,获取好吃东西的途径之一。
新窑洞修成了以后,安装门窗,铺地面、砌锅台、粉刷墙壁、打土炕,家家户户的锅台都和炕连接,做饭的时候,烟从炕洞里经过,炕也暖暖的,老人喜欢睡在热乎乎的炕头上。一切都收拾好了,把窑洞放半年时间,就张罗搬新居。记忆中,八十年代中期是村子里修窑洞的高峰,过不了一两个月就有人家搬家。首先是牛羊起圈,家禽先行。先把重约近千斤的牛槽用架子车拉到新院子里放好,然后把牛羊安顿好,再搬粮食,家里有几十石粮食搬起来绝非易事,还有大小柜子,放粮食或者储水用的水缸,农用家具、木料、最后是锅碗瓢盆,盆盆罐罐,被子褥子。居家过日子需要的东西,一样都舍不得扔。搬家没有一周的时间是搬不完的,等搬完东西的最后一天,主家就给村里人打招呼晚上到家里暖窑,也就是在家里设宴款待大家,忙了几天。家俱已经在新房子里各归其位,整齐有序,多数东西虽然都是旧的,但经过主妇们擦拭一新,依然锃亮。墙壁粉刷的雪白,贴上几张漂亮的电影明星画,花花绿绿虽然有点俗,但也不显单调。
天一黑,暖窑活动就开始了,窑里窑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嘻嘻哈哈,庄稼汉忙乎了一天,晚上有时间来热闹,院子里大锅支起来,忽忽的火苗舔着锅底,大锅里热水翻滚,热气腾腾,饸饹床子在锅上支着,两个小伙压着笨重的饸饹床子,咯吱咯吱的作响,一大把粗粗劲道的荞面饸饹就掉下来了,千条万线的落到锅里,长长的也不断,用手一揪就掉到锅里,用不了几分钟就熟了。“荞面饸饹羊腥汤死死活活相跟上”,吃饸饹就要浇上羊腥汤,那才有味,舌味生津,胃口大开。汤里面有煮熟的红萝卜,土豆叮,吸油腻,除膻味,好吃极了。七八个桌子上摆满了大碟子,小碟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都是来的人从自己家里端来的饭菜。每家主妇做自己最拿手的一道菜,把碟子装的满满的,让小孩子端到暖窑的人家里,表示一下庆贺,礼无薄厚,一份心意就够。我那时经常端着母亲炒的脆生生的土豆丝,嫩豆芽去暖窑,走路时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绊倒,把菜扬了,误了主人家暖窑的事情。走在村里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嗅着炒菜的香味,那种感觉现在都很清晰。为了拿不错,都用红油漆在碟子下边写下自己孩子的名字,暖窑其实吃的是百家饭,每家每户端来的菜,由专人负责把不同的菜搭配起来放在桌上,无所谓热菜凉菜,八菜一桌。主人说一声吃好喝好,就开始了,筷箸相撞,酒杯碰的咣咣响。菜有可能重复,有豆腐,西红柿炒鸡蛋,炒豆角,拌黄瓜,土豆丝居多,就看谁家的切的细,谁家炒的脆生生。村里有一个女的三十出头,人长的很俊俏,饭菜做的相当好,她切的土豆丝细细的,像火柴根整整齐齐,大家一看菜,就有人猜是她做的,端看碟子底,果然是她孩子的名字。众人都喜欢吃她做的菜,一会就碟底见光。肉菜是主家炒的,比较稀缺,很快也被吃光了。庄稼人做的是家常菜,很少有大鱼大肉,在一起吃的却很是快意,喝着一块钱的二锅头,抽着两三毛钱的大前门,就很体面,没人计较这些,在一起就是图个热闹。喝酒的人酒杯靠在嘴边“吱”的一声,杯中见底,滴酒不剩。喝的惬意酣畅,好像是玉浆琼液,几杯白酒下肚红脖子涨脸,声音也提高了许多,老虎杠子魁梧手,行开酒令了。我一直喝不了酒,但很羡慕喝酒人那种酣畅,那种忘乎所以,那种飘飘欲仙,苦中作乐的人生状态。
村里人喝酒不强求,能喝尽管喝,不能喝也不勉强,酒喝高了,辈份也忘了,长辈也不会怪晚辈不尊敬。喝不了的人会站起来,说一声“亲朋好友多担承,我是落架的凤凰摆不开尾,十七八的俊女子让给你”大家就知道他喝不了,酒杯一扣,其他人继续行令。能喝的喝好,不能喝的也不逞能,让自己难受。暖窑的时候,热气腾腾氤氲的蒸汽,明亮的电灯泛着黄黄的光晕,酒的醇香,肉的香味,还有院子里大人小孩,嘻嘻哈哈的声音,糅合在一起,发酵在一起,使农家小院充满着热闹欢快,庄稼人在平淡的、苦涩的、艰难的生活中自娱自乐,寻得一些乐趣,释放自己的苦楚,苦中作乐中透露出达观的心态,人性中的单纯,善良,人与人之间的友爱互助都会让现在浮躁的,急功近利的人相形见绌。那种与生俱来的,令人感动的淳朴会让你在暖窑时热气腾腾的饸饹中吃到,在吱吱喝酒声中听到,这些永远深深地留在我对故乡的记忆之中,成为我对故乡人和事的遥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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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付惠民,男,七零后,陕西黄陵人。笔名丰韦。现供职于陕西华县金堆城鉬业集团有限公司。多年来在各种报刊,平台发表多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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