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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文/李润森||【京西文学】第657期

2020年7月3日第173期 总657期
李润森,北京大兴人,教师退休,高级职称。1968年参加工作,2018年正式离岗,连续工作50年。工作期间,多篇教育管理、教育教学体会等方面的文章获奖,多篇文章在《班主任》《北京教育》《大兴教育研究》《大兴教育通讯》等刊物上发表。离岗后被聘为区《常青藤》编委,系列文章“我退休了”“我带外孙回老家”“我的家乡”“我的童年”“我的父亲”“我的老师”“我的务农经历”……在《常青藤》发表,其中两篇被《京华烛心》选登,两篇在大兴文化馆、西城作协举办的征文活动中获奖。
童年的记忆,就像一个万花筒,色彩斑斓,千姿百态。童“戏”在童年的万花筒中,色彩最艳丽的当属“童戏”——童年的游戏。童年的游戏简单、丰富,虽唾手可得,却趣味无穷。
儿时,我们玩儿得最多的是“坷(跳)房子”。邻居三五个男女伙伴凑到一起,找块儿光溜硬实的空地儿,画好房子,捡个瓦片儿,便开始了长达两三个小时的“坷房子”游戏。通过“手心手背”和cei老头(石头剪刀布)的方式决定先后顺序。游戏者站在准备区,背对着“房子”,把“坷儿”(瓦片)投入第一间“房子”。投不准取消资格换下一个;投准了,单腿起跳进入房子,把“坷儿”踢入第二间,然后再把“坷儿”踢回第一间,最后踢出房子,完成跳第一间房子的任务。中间不许换脚。有时还增加游戏的趣味性,规定游戏者在整个游戏过程中,不准出声、不准笑。一人在“房子”里踢“坷儿”,其他人在旁边做各种诙谐的动作或说逗笑的语言,千方百计让游戏者出声或微笑。有趣极了!
最热闹的游戏莫过于“拉疯狗儿”(老鹰捉小鸡)。一个人装疯狗,站在大家的对面,一个人当“大人”和“疯狗”面对面,其余的都是“大人”要保护的“孩子”,依次拉着前面人的衣襟。游戏开始,“疯狗”左冲右突,想办法抓住“大人”后面的“孩子”,“大人”张开双臂,左右挪步,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孩子们”则在后面毫无目的的吓跑。由于用力不均衡,有时会前后脱节,“大人”无法照顾游离的“孩子”而被“疯狗”抓到;有时由于左右摇摆失去平衡,整个队伍全体摔倒,“疯狗”便能轻而易举地抓到“猎物”。游戏过程中,哭声、笑声、高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大家玩儿得大汗淋漓、不亦乐乎。最要劲儿的游戏是“尅杏核儿”。在地上刨一个坑儿,围着坑儿画一个圆圈,把约定好的、相同颗数的杏核儿放在坑儿内,轮流用自己准备的相对较大的杏核儿“尅”坑内的杏核儿,尅出坑外圆圈儿的杏核儿归己所有,掉坑内归公。至少两人才能游戏,人越多竞争越激烈。游戏难易取决于坑儿的深浅和坑外圆圈的大小,如果是第一次玩儿,胳膊至少要疼三天。
尅杏核儿摔箩锅、水出溜、冰出溜、开镖仗等,都是我们常玩儿的游戏。上肢、下肢得到充分锻炼,促进平衡、培养耐力,增强交往与合作。游戏规则明确,玩起来秩序井然。成功与挫折并存,勇敢与机智相生。这——就是我儿时的游戏。对于我来说,和以上游戏相比,弹玻璃球是一种奢侈的游戏。丢失、损坏、输掉都是“巨大的损失”,家长不会因为玩儿而去经常开支,没有了家长的经济支撑,慢慢的,弹球游戏逐渐淡出了我们的游戏圈儿。说起玻璃球儿,我还有一个非常惊险的故事。
记得自己大约是五六岁的光景,那年的正月初二,大人们都在为迎接奶奶家的娘家人(正月初二要看望姑奶奶)而忙碌,无暇顾及小孩子。百无聊赖的我正在门口转悠,邻居小伙伴来了,约我和他一起去他姥姥家。起初我不肯去,他很神秘地说姥姥家有很多玻璃球,拿回来分给我一半。禁不住玻璃球的诱惑,我和他手拉手出发了。邻居玩伴的姥姥家在河南(永定河的南岸),去她家需要溜冰过河。正月早晨的河冰冻得比较结实,我们俩随着来往走亲戚的人顺利过河来,接近中午才到玩伴姥姥家。姥姥家很清静,舅舅、舅妈带着孩子串亲戚去了,只有姥姥一人在家。可能是由于生活拮据,也可能是小伙伴母亲已去世——亲情冷淡的原因,姥姥表情冷漠,淡淡的说:“你怎么来了?”说话时眼睛还斜着看我,言外之意是“怎么还带着一个外人”。我恨不得即可离开,那还有心思想什么玻璃球的事。姥姥怕我们两个小孩踩冰过河出事,让等舅舅回来送我们。说着,在火炉上做了一壶开水,沏了一大碗茶汤,让我们俩匀着喝,没有年饭,没有点心和糖果。我催促伙伴快喝,喝完偷偷地从房顶跳到房后(姥姥房后是齐房高的沙丘)溜走了。
上午过河,有来往串亲戚的大人,中午,几乎没有人来回走动。我俩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过河了。一到河边,就看到由于水面下降而冰层塌陷形成的大裂缝,不敢下去。往上(游)走走,往下(游)转转,终于找到一块稍微平坦的冰面,试着踩上去,还行,慢慢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前面有一大片凸起的冰面,我俩刚踩上去就听见咔嚓咔嚓的响声,赶紧退回来,只能绕道了。好不容易绕过凸起冰面,前面又遇上了漫凌水(初春冰面变薄塌陷,流水在冰缝溢出而形成的“下面是冰,上面是冰碴儿”的特殊冰面),我俩战战兢兢地从冰水中蹚了过去,紧张得通身是汗,两脚却冰凉刺骨。忽然,隐约听见母亲的呼喊声,向家的方向望去,远远地看见哥哥、姐姐飞奔过来的身影,眼泪汩汩地从两眼流过面颊。
童“渔”
在童年的万花筒中,色彩最耀眼的当属“童渔”——童年捕鱼的记忆。
儿时老家的周边,到处是水。大雨时一片汪洋,雨过后沟壑充盈,鱼、虾、螺、蟹、鳖、蛙、蚌随处可见。因此,捕鱼就成了家乡的人们必不可少的生产、生活或休闲娱乐活动。
大人有大人捕鱼的方法——罩、网、笼、斗、勾——捕具繁多。罩鱼在河里,罩大鱼。撒网大多在水坑边,既是力气活,又是技术活。十几斤重的大网,要抛得出去,还要撒得很圆,实在不容易。大水坑边,几张、十几张网,上下翻飞,很是壮观。粘网大鱼钻不进,小鱼粘不住,粘在网上的大小均匀;闷笼,不占时间,下好后抽时间再起;使柳斗淘鱼,用人多,收获大,运气好能淘几百乃至上千斤;用鱼勾垂钓的都是“贤人雅士”,小的时候很少见。
小孩儿有小孩儿抓鱼的招数。最惯常的是摸鱼,不用器械,经济实惠;洗澡、戏水、抓鱼,一举多得。在水坑边,折一根长长的柳条儿,咬住折口的柳芯,双手紧按住柳皮儿,往下一撸,一个穿鱼的工具(我们管它叫小刺猬)就制成了。逮着鱼,捏住鱼头,把柳条顺着鱼鳃穿进去,从鱼嘴透出,把鱼撸到柳皮、柳叶形成的疙瘩处,然后插在岸边,鱼在水里,半天不会死去。我觉着那样做很残忍,就在岸边挖一个小坑,放点儿水,逮着鱼放进去。这样做往往事与愿违,小坑儿离大水坑远,容易干,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往小坑儿里捧几捧水,忒麻烦;离大水坑近了,那些被捉住的、不让人心疼的鱼,跳几跳就能跳回大坑,每当这时,我懊恼极了。我摸鱼很有耐性。远离伙伴,蹑手蹑脚,屏住呼吸,在半米深的水坑里来回游弋。看到一墩水草,便慢慢地弯下腰,双手张开,若抱球状,轻轻地合拢,扑棱,调皮的鱼儿在双手合拢的瞬间迅速逃跑了,直起腰,抬头苦笑,继续游弋。鱼好像在和我玩耍,同样大小的鱼,在同一墩水草下,以同一种方式在手掌边游走。撩拨得我一次次躲开,一次次回来,一次次下手——在期盼和幻想的诱惑下,一次次的满怀希望,一次次的一无所获,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渴,常常是天光过午都忘记了回家。还有一种逮鱼的方法,用罗圈扣鱼,纯属娱乐——因为它很难捉到鱼。一个破了罗底的罗圈,大的直径约五十公分,小的直径也就三十公分左右,大、小罗圈的高都在二十公分上下。拿着这样的捕鱼工具,在水中左冲右突,追着鱼一顿乱扣。水浅了,鱼不去;水深了,没过罗圈,扣不住鱼。倒是蛮高兴的,我非常享受这样的过程。住在永定河边的人,多吃鲜鱼、大鱼,对于满坑边的田螺,近一斤重的河蚌,到处可捞的小虾连看都不看,也很少吃泥鳅。可在三年困难时期,这些都成了美味“珍馐”。
记得那时候,每当村边的一个大坑干了的时候,小伙伴们便拿着铁锨,或四齿、小铲儿、粪叉等工具,拎着脸盆,来到坑边,甩掉鞋子,挽起裤腿,开始挖泥鳅的活计。坑泥糖稀的时候不能挖,泥鳅钻得太快,逮不住;太干了,泥鳅钻得深,不好挖;只有在泥面刚刚淋透水,翻动能成坨的时候最好挖。一铁锨下去,四五条泥鳅就被翻出来,赶紧去抓,不然就又钻进泥里。抓的时候不能用力,越用力就越抓不住,粘滑的泥鳅让你有劲使不上。一阵忙活,收获满满,大半盆泥鳅端回家。母亲把它倒进清水,洗净捞出,放进稍大一点的面盆,撒上一把大盐,迅速盖上面板,压上两块砖,只听盆里如急雨落在鼓上——乒乓作响。慢慢地,声音小了,掀开面板,只见满盆泡沫,泥鳅互相缠绕着、艰难地滚动着。等到泥鳅不动了,换上清水,再次洗净,倒进用微火已烧热的大锅,摊平,开炮(bao)。晚上,母亲把一大盘鲜香酥脆的炮泥鳅端上饭桌。一九七二年夏,母亲由于不值得的病,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于县医院病逝。从此,我再也没有吃过那样鲜美的锅炮泥鳅。我想念那种味道,更怀念我的母亲。
童“殇”在童年的万花筒中,也有许多暗淡无光的画面——童年的许多事不堪回首。幼年,我和姐姐身体都很弱,动不动就伤风、感冒、咳嗽。那年冬天,我们又感冒了,继而开始咳嗽。白天稍轻,越是晚上咳得越厉害。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可把父亲急坏了,四处找大夫,左右瞧不好。最终一个大夫给定性了,我们姐儿俩得的叫“百日咳”,至少要咳嗽一百天,无特效药,等到一开河就好了。熬着吧,一家人都很无奈。后来不知父亲从哪儿买来一种药,灰白色,黄豆大小,一次吃一小把儿(小孩儿的手)。就这样一直吃,连最忌讳吃药的“过年”都没停,直吃得我看到灰白的东西就想吐,就连做梦看见那个白底儿浅绿花纹的盒子都觉得恶心。终于熬到了开春儿,天气转暖,咳嗽减轻,身上觉得有劲儿了。一天,在爷爷的鼓励下,姐弟俩把最后一盒药“争抢着”吃光了。吃饭的炕桌还没收拾,偶然碰到一根筷子,由于杠杆的作用飞了起来,姐弟俩来了精神,在桌子上重复着敲飞筷子的动作,在炕上做起游戏。偶然中的偶然,一根筷子飞向顶棚,筷子头儿戳了进去,像打秋千似的晃了几下,姐弟俩更开心了,把桌上所有的筷子都——投向顶棚,最后全都吊在了顶棚上,央求爷爷把筷子拔下来,继续投,把好好的顶棚戳得千疮百孔。爷爷唉声叹气,无可奈何。中午,上工回家的父亲,看到姐弟俩难得的欢快,在那一直阴沉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熬过疾病的痛苦与折磨,又赶上“三年困难时期”——饥饿的炼狱生活。在童年的印象中,1958年,生活得十分快乐、幸福。那时我已是一名小学生,有时去生产队参加劳动,走到哪儿吃到哪儿。我村有两个食堂,小学生放学可随意挑选,到哪个食堂吃饭都可以。中午放学后,一群小伙伴唧唧喳喳地跑进食堂,围坐在放有长板凳的八仙桌周围,等着食堂的爷爷奶奶端上饭菜,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后来有些老人回忆当时的情形,现在听起来都是笑话。那年村里种的白薯大丰收,需要各家各户在自家切干儿、晾晒并保存,当时人们全都“吃喝不愁”,谁愿意找那麻烦。那天,某男家门口被人卸了一车白薯,便站在房顶呼天抢地、破口大骂:“谁这么缺德把白薯卸到我家。”好景不长,不知怎的,随即就闹起了灾荒,野菜、草籽儿、树叶、树根(做榆皮面儿)、秸秆、干麦苗、冻白菜疙瘩——全都成了果腹之物。老人们说,老天爷在降灾的同时,还会给百姓一线生机。民国32年大饥荒,满河筒(永定河两堤之间)的大白扎蓬,一人多高,食籽儿,烧杆儿,救两岸百姓于水火之中。“三年困难时期”,满河筒的蒲棒(俗称学名蒲草),食根,叶可织蓑衣、结草帘、编草墩儿——解两岸百姓之饥寒。灾荒过后,这些植物就很少在河套中出现了。生活所迫,不到十岁的我,放学后,背上兜屁股的背筐,带上齿把儿比我还高的四齿,拖着饥饿疲惫的身子,到河滩去刨蒲棒根儿,背回家剪段儿,晾晒,碾面,聊以充饥。当时没有痛苦、艰辛的感觉,只认为——生活就是如此。在童年的记忆里,除了幸福、快乐、惊险、病痛、饥饿,还有一件囧事给我留下深深的印痕,那就是“报庙”。我的理解是,老人去世后,把他的灵魂引导到庙里,好去阴间报道。那时哪有什么庙,只不过是在村边空旷的地方,用四块砖搭一个三面立砖,一块封顶,开口偏向西南的小窑窑而已。那一年,爷爷去世了,我是爷爷(父亲过继的二伯)唯一的孙子,报庙提灯的活儿自然而然地落到我头上。报庙时,我在前面提着围灯,母亲在后面夹着箩,箩里放着火柴和烧纸,再往后是我的四个姑姑,再往后还有谁我就记不清了,反正觉得队伍挺长,慢慢腾腾地朝村外走去。我提着灯在前面走,后面所有人都在哭,哭声断断续续,高高低低,带着韵味儿。有时能听出几句:“我那疼人的爹耶,你可不管我啦,留下你那业障谁还疼啊——”我偷眼看路边的村民,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有的皱眉,有的含笑,有的面无表情。我生性怯懦,那见过这种阵势,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逃离这种尴尬、窘迫、难堪的场面。时隔多年,我回到儿时的村庄,不见了水坑,没有了鱼,也看不到三五成群、嬉戏玩耍的孩童,街上连大人也很少见。忽然,从一个院子里跑出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连蹦带跳、手舞足蹈。瞬间,只听院内发出惊悚地、急切地、气喘吁吁的喊声:“快回来,外面有车!”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跑出来,拉起小孩走进院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高高的大铁门。偶尔看见一两个骑着扣棚电动三轮车的人,拉着孩子兜风,孩子坐在后排,透过玻璃窗,毫无表情地望着窗外。街心小运动场上,三几个小孩儿,五六个大人。大人们聊天看手机,小孩儿玩着各自的玩具。脚踏车、玩具枪、四轮电动汽车——“呜呜,她抢我的车。”一个孩子哭喊着跑向大人。“让妹妹玩儿一会儿。”大人劝道。“不,我的车,不让她玩儿。”我的心一阵怅然!我向往我的童年。
《京西文学》纸刊第5期正在组稿中,体裁要求:名人访谈、小说、小小说、散文、、游记、随笔、文史纪事、创作谈等(5000字以内为宜,限10000字以内)、诗歌(5首以内或150行以内)。截稿2020年8月31日。特此公告。投 稿 邮 箱:870413692@qq.com主编方言先生微信:8704136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