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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人的广州往事:打口碟、盗版书、私房菜、失败的第一场演出

作者 谷小歌
「用小说笔法写娱乐的清华小姐姐」
广州的天桥和立交桥多,流浪汉和艺术家都曾被生活卷进过这里,仁科就是其中之一。
有人说水边吧的老板「江南藜果」就是在立交桥下“捡”到了仁科。他邀请仁科来酒吧演出,还信誓旦旦知会了一些广州的乐评人和文化人:“来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这是仁科的第一场相对正式的演出。但乐评人一个也没来,只来了一个文化人,诗人杨克。
如果只是这样,那一晚还不能叫惊心动魄。最终,演出以一场闹剧结束。
另一位在场的流浪歌手喝多了,抓起啤酒瓶,往不认识的姑娘头上浇啤酒。旁边一位诗人看不顺眼,大声喝止。
双方推推搡搡,大战一触即发……
也许仁科已经忘了,这样的场面他早司空见惯,因为在海丰,为芝麻绿豆大点事儿,人们就会拿着西瓜刀互劈。
喊来喊去 吼这吼那 骂爹骂娘又跺脚荡手十多个人 比手比脚 喊道:你们敢来乡里拆我的房 pu母啊嗬!《曹操你别怕》 五条人
△ 一首描绘村民打架的歌
01
俗语讲:“天上雷公,地上海陆丰”。
关于这里的传闻太多:走私,抢劫,冰毒贩卖,持枪械斗…以至于一段时间内,外人一听便被吓得落荒而逃,不敢踏足一步。
网剧《破冰行动》里毒品村的原型博社村,就在茂涛和仁科的故乡:海陆丰。
即便你听不懂五条人的歌词,从这些刀光剑影的片段中,也许已经隐约拼凑出它曾经的魔幻模样。
海陆丰属汕尾地界,但人们还是喜欢“海陆丰”这个称呼。
△ 曾经的县城模样
1981年,阿茂出生在海丰县陶河镇。
老爹是泥瓦工,靠走街串巷招揽生意,一开始并不富裕。
但这不耽误阿茂跟人打架,也不耽误他喜欢镇上那个听起来就很“牛逼”的电影院。
很奇怪,男孩子天生就会爬墙,碰上少儿不宜的三级片,阿茂就和朋友从厕所翻墙进电影院。
“记得看过《官人我要》,露两点而已,动作很假。”阿茂说。
上世纪九十年代,先富起来的人把小洋楼盖成了风气,也把阿茂家从贫盖到富,老爹变成了包工头,一家搬到县城居住。
阿茂第一次听打口带,用的就是家里几万块一套的音响。
可很快生活被打回原形,因为一笔至今未结的工程款,阿茂的老爹破产。
△ 经常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茂涛
另一边,仁科家也不顺。
仁科的家本在一个风中就带着鱼腥味儿的小镇——海丰捷胜镇。
广州五羊邨有家很有名的潮汕菜——捷胜渔港,算是南方报社的半个食堂。里面的人和菜,大致就是仁科老家的味道。
小时候,仁科有过一段风光的“少爷”时期,是名副其实的“郭富县城“。
爷爷在国营单位工作,父亲是个开酒楼、发廊、卡拉OK厅的大厨,家中积蓄颇丰。
在酒楼吃饭、在发廊洗头、在卡拉OK和妈妈对唱《纤夫的爱》,就是仁科的童年故事。
卡拉OK厅里的歌声,发廊里的洗发水香味,在餐馆里看我爸做烤鸭杀蛇剖鲎,还有当地人求神拜佛的各种祭祀仪式,各种街头卖艺表演,有线电视机里的香港电影、日本卡通片……《马戏团和流浪歌手来到捷胜城》文/仁科
1996年,仁科10岁,老爹终于把老本赔了个精光,再加上赌博输钱,除了欠银行和朋友的钱,还借了高利贷。
为躲债,全家趁着天黑,半夜跑路到海丰县城。
一时间,家里穷得叮当响,旧书店淘来的1块钱2本的《故事会》,替代了仁科的香港电影和日本卡通片。
△ 年轻时的仁科
也许是两人巧合的童年落差,激发了他们的创作欲望。
至少《音乐天堂》杂志的忠实粉丝阿茂,小便时就真切地回答过朋友的问题:你们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做音乐。”那一年,阿茂读初三。
而仁科想过自己可能成为一个画家。
可生活就是比你小心翼翼的想象还令人崩溃绝望。
△ 故事会对仁科影响很大
五条人第五张专辑 《故事会》
02
2001年,阿茂高考失利,趿着破拖鞋,坐上开往广州的大巴。
那时,广州CBD珠江新城还是一片荒地。
“来广州很简单,因为它有打口唱片,就这么简单。”
要是深究,阿茂的高考就是被打口唱片耽误的,高考前,他还在猛听唱片。
早知道要倚着卖打口碟挣钱,他可能会再努努力。
一到广州,阿茂就投奔了在华南师大读书的哥哥大茂,蹭住在学生宿舍。蹉跎了一阵,开始挣钱。
先是在华师西门的斜对面卖口盘(打口唱片),后来为了生意,搬到人更多些的石牌村。
货是从汕头和平镇进的。
国外卖不动的唱片,划一道口子,就被当做塑料垃圾,走私运往汕头或其他几个港口。
△ 打口碟
这些年,由于深圳过于耀眼,汕头这个经济特区被人遗忘得差不多。
但二十世纪初,这里是打口碟的集散地,各式各样的音乐都要经过和平镇。小贩们来进货,再流向全国各地。
最早的时候论斤收,2块钱一斤。
阿茂干的就是这个生意。
他像一尾从小溪游入大海的鱼,如饥似渴地,把世界各地的唱片混起来,什么都听:英文的,阿拉伯语的、法语的、西班牙语的,还有各类小语种;摇滚乐听得多,港台音乐也有。
总之,哪一斤能卖个好价钱,全凭一双耳朵。
△ 各式各样的音乐都能听到
除了耳朵,阿茂人缘儿也好,摆地摊儿和周围的叔叔阿姨都摆出了感情。连乞丐大爷也看他顺眼,自己买几个水果,路过地摊儿还要分他一个。
但阿茂并不满足,他想要试试在街头卖唱。
因为他已经写了一些海丰话的歌。
兴许是那天高兴,拎着篮子去买菜,哼着哼着歌灵感就来了,他下意识地用海丰话唱起来,突然发现这么唱也有趣,回去就写了《李阿伯》。
这件事,他告诉了哥哥大茂的朋友“区区500元先生”。
△ 2003年 茂涛就创作了用方言演唱的《李阿伯》
“区区500元先生”,是海丰中学的美术老师,他说:可以联系其他有写歌的海丰人,搞一个“首届海丰原创音乐会”。
正在工艺美术班学画画的仁科终于有机会认识阿茂。
演出场地定在海丰文化局门口,报名来演出的人很多,又正值年关,连上街买年货的阿公阿婆都好奇地驻足,看个热闹。
阿茂光是唱了首《高等教育》,就点燃了小城,这是他借宿在华南师大宿舍时写的歌,最后一句“高等教育狗屁狗屁!”
高考是很多人的梦魇,这一句发泄的歌词,听得人热血沸腾。
全场一齐高呼“高等教育狗屁狗屁!”有观众兴奋起来,边喊边冲上台去,场面一度失控。
隔壁文化局的牌子在阳光下闪着肃穆的金光,“500元先生”捏了把汗:“幸好是过年(文化局不上班),要不然被人举报我们就惨了”。
△ 2011年的回到海丰民谣会现场
阿茂唱完就回了广州。仁科也继续回去学画画,后来经母亲朋友介绍进了一家贝壳雕塑厂。
说是创作,可还是无聊得要死。
2004年,仁科决定去广州,找阿茂。
他本打算张张口,让家里再给点钱。可老爹是一分也拿不出,临走前拿了一袋香蕉给他,路上吃。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有辆车在等我马上就要载我离开这个县城我想带你到外面逛逛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你可别嫌弃这辆车太过旧,太过破《海风》五条人
△ 乌坎事件后推出 给五条人带来更多关注
而这一年,远在北京的摩登天空也在改命。
2003年,全球唱片都不景气,眼看着家底要要被掏空,危难之时,大品牌摩托罗拉相中摩登杂志,第一笔订单就是150万,生生把摩登天空给救活了。
广州的独立音乐圈却还在蛮荒之中艰难地生长,阿茂和仁科,前路混沌。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10年后,会被这个早已拥有唱片、经纪、图书、数字和音乐会几大业务版图的公司,收入麾下。
03暨南大学旁边的石牌东路,不是繁华,是兴旺,晚上十一二点过马路的人也乌央乌央的。
进入这里之前,阿茂他们在华师小北门一个9楼的小房里,有过一段宽敞日子。
9楼上的绝妙天台,让人难忘。如果不是涨租,不得已搬离那里,创作灵感说不定会来得更快一些。
因为石牌村真的太挤了,逼仄压抑。
走进石马新大街一巷,隐约从交错的电线看到被四分五裂的天空,就是阿茂和仁科的家。
这是一个极短的死巷,却已经算开阔。
仁科喜欢在巷口给海丰的老朋友楚雄打电话,一打能打好久。
晚上睡觉,总能听见脚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老鼠窜上肚皮,然后“嗖”地爬上脑门溜走,不知所终。仁科并不在意:“从此以后这只老鼠的灵魂就与我融为一体了。”
△ 拆、锯、建后 以前的住处以被改的乱七八糟
白天,阿茂在石牌东的天桥和卖盗版碟,仁科就去天河购书中心门前卖盗版书。
几十本书背去摆摊,重量不轻,城管来了也不好跑。仁科特意做了个大书包,能装下所有书,还能顺便伪装成路人甲,蒙混下城管。
也许是演技太差,有次碰上城管大部队,周围的走鬼(小贩)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仁科抱着丝侥幸心理,站着没动,佯装路人。
结果,连书带包,一起被城管给没收了个精光。
“刚好我那天下了重本,拿了很多货,全部被收了之后,我就觉得差不多了,手头没钱,这个事情就结束了,因为我不是要靠这个一路发展的。”
仁科毅然放弃了盗版书,拿着阿茂的打口碟出去卖,“但是我没坑他,卖一张分他一半钱。”
△ 仁科回忆当年
节假日的时候购书中心门口摆地摊走鬼的小贩很多很多很多 很多一个城管跟一个走鬼说 今天生意不错 卖了很多哦很多 很多卖打口碟的黑哥说 我箱子里CD很多 世界上所有音乐都有很多 很多《很多很多》五条人大半年后,仁科一个人搬出来住,一个月300元,租了一个大单间。可能是为了谈恋爱,也可能是因为和仁科吵架。但不管搬到哪儿,石牌村依旧是小饭馆、烧烤摊、发廊、诊所、碟片店、租书店、成人用品店……小广告被贴得到处都是,只有宗祠的门口干净些,摆出来的几张老木头凳子,人来了又走。仁科喜欢找一个没有客人的时间,去发廊花5块钱洗头,顺手挑一张自己喜欢的唱片,去发廊放音乐。“这五块钱花得很值,我可以听到我喜欢的歌”。
发廊成了仁科生活中的一部分,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男孩有点神经兮兮。△ 喜欢穿红色的仁科2006年,阿茂的女朋友借了台老式手风琴给仁科。在吉普赛音乐唱片里听过手风琴的音色之后,他就忘不了,想学。那时,为了不被邻居投诉,仁科经常三更半夜背着手风琴,去石牌村附近的跑马场练习。广州在20世纪90年代,曾出现过一段长达7年的赛马运动历史。1999年7月停赛后,这地方寸土寸金,因为背后各方利益拉扯,一直没有决定盖什么,荒废很久,却成了仁科的天地。不管怎样,生活终于跟音乐挂上钩了。△ 没人教 一点一点摸索“有时候想到一段很好的solo ,能哼出来但不会弹,我得先练我自己想出来的那段solo ,练好了才能加进去。不像那些技术先行的音乐人,他们随手就可以拉出来,我得练好几天。”2006年10月,广州芳村“民谣之灯”音乐会是阿茂和仁科的处女秀。“他们当时喝了酒,拿着酒瓶上台唱歌,丝毫不怯场,好像要把这场子给搞炸了那样,如猛虎下山。”亲爱的春天小姐那些最鲜艳的吻最美丽的笑声市长先生把你给遗忘了吗他曾对你说
亲爱的春天姑娘这儿永远爱你
…《晚上好,春天小姐》仁科△ 收录在李文枫监制 仁科个人专辑《春就很好听》
04
这次音乐会不像在水边吧的演出,来了不少音乐人。
他们相信,这两个小伙子会很快成名。
但轮到“五条人”正经搞音乐,还要2年。
2008年,春天,阿茂和仁科搬离了石牌村。
这一年,对他们很重要。
南亭村西社上街2号,如果你想要找他们,坐地铁到大学城南,再坐摩的到南亭村菜市场,找到一个看起来曲折的小路,就是阿茂家。
月租800块,两层楼。
半夜2、3点睡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到村里转悠,有朋友来,仁科就热情地请他们喝自己泡的果酒,白色塑料桶泡的劣质白酒,把大家统统灌醉。
不再摆地摊,搞了一个CD店,但大学生没钱,CD店又改成海丰食店,名曰私房菜。
仁科当过厨子的老爹帮忙,在一楼门口挂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红蓝两色的粉笔写着:“秋刀鱼、鸡炒酸菜、五香排骨”。
△ 早期演出照片
阿茂和仁科忽然多出很多时间,整理、排练。在房子里、停车场、马路边或者桥下。夏天有蚊子,就随身带着蚊香。
2008年6月28日,在番禺大学城的“青年新觉公馆”,一个有黑板、投影幕、音响很差的空间,他们搞了一个挺”正式“的音乐会,门票10元一张。
一连唱了十五六首,包括《梦想化工厂》,虽然音响很差,但反响热烈。
同年,他们在B8音乐仓库办了一场演出,门票“高达”50元,在豆瓣发了招募贴。据说,那一次,“差不多广州所有地铁流浪歌手都来了”。
“很快会成名”,越来越多人对他们说。
但真正实打实给钱的人,是当时周云蓬的经纪人佟妍。
2008年春天,周云蓬来广州,在南亭村搞了一次火爆的音乐交流活动。那天晚上大家都喝醉了,但佟妍没有忘记承诺。她给了一笔经费,帮助五条人乐队重组。
虽然原来的五个成员只剩仁科和阿茂,但还是叫了「五条人」。
2009年3月,五条人乐队第一张专辑《县城记》录制完成。7月,佟妍创办的独立厂牌“刀马旦”发行了这张专辑。
△ 《县城记》设计独特
专辑大部分的歌都取材于家乡海丰,用方言唱。歌词印成报纸模样,封面底部的八个大字霸道十足:「立足世界,放眼海丰」。这句话是“区区500元先生”想的。虽然大部分人听不懂也看不懂,但并不妨碍五条人得奖——《县城记》获《南方周末》文化原创榜年度致敬音乐大奖。梦想化工厂五条人-县城记
《南方周末》在年度颁奖词中称:“《县城记》所富含的原创性彰显了音乐的终极意义——吟咏脚下的土地与人”。领奖那天,陈奕迅、汪峰、郑秀文都是坐着保姆车来的,只有阿茂和仁科坐着公交晃晃悠悠到广州体育馆。这一年,阿茂28岁,仁科23岁。民谣也骤然升温。可惜初出茅庐的哥俩,没有赶上,那年北京民谣乐手在著名访谈节目《鲁豫有约》的集体亮相,不然凭借仁科聊天的功力,他俩早就火了。2009年,阿茂和仁科在全国一共演了50多场,演出时,仁科和现在一样,经常穿一件红得耀眼的T恤。南亭村的小食店早就关了门。阿茂实现了自己初三时夸下的海口,但现在,他们急需一个专业的排练房。
△ 五条人演出照片
052016年8月,五条人已经录完了他们的第四张专辑《梦幻丽莎发廊》,高产。
不演出时,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广州,排练房在鹭江商贸楼二楼。
这是一件十平米的小屋,没有窗,月租1000元,要说性价比,肯定不及南亭村。
四周的墙壁工整地钉着红白蓝三色横条纹的塑料袋,那是仁科和阿茂用一天完成的装修。起初他们买来隔音材料贴在墙壁上,“估计甲醛超标”,阿茂说,“装完后屋里臭得进不去人”。
△ 专辑《梦幻丽莎发廊》封面
但已经比以前浪漫许多。
以前,在空旷场地排练时,有时候连声音是什么也听不清:“见见世面”听起来就像“天天吃面”。
这几年,他们的创作都在平稳有序中进行。
2012年,五条人只花了15天,就录完了他们的第二张专辑《一些风景》。
又是一股咸咸的海风,像是从海丰县城吹来。一张专辑双盘,有21首歌。
没有鱼腥味儿,全是人情味儿。
△ 专辑《一些风景》封面
这张专辑除了阿茂和仁科,还有鼓手老尾,打起鼓来仿佛要把身体甩散架。歌也生猛,那些关于海丰曾经的刀光剑影仿佛更真实了。
可只要你带着这张专辑去过海丰,就会发现这里和华北平原、黄土高原甚至西南边境的任何一个不发达的小镇没有任何区别。
阿茂和仁科唱出来小镇的荒诞与现实,比摄像机还厉害,有点像马尔克斯的小说,让人充满想象。
我们在想象中度过了许多年
农村已经科学地长出了城市
我们在城市里面找猪
想象中已经找到了几百万只
…《城市找猪》 五条人
不过,陈升不大能接受《一些风景》,他说他一边打扫房间一边听五条人的音乐,“他们的音乐为什么要这么贫穷呢?”
陈升说的贫穷不是没钱,而是简单、粗暴、自然。
但这就是五条人,简单到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他们贴上标签。
“方言民谣”、“拆下民谣的线,露出了摇滚的血口”,但这些他们都不在乎,只想巡演、挣钱,最好是全国巡演,全世界巡演。
△ 五条人演出照片
第二张专辑结束后,有人提问:会不会坚持用方言唱歌?
阿茂回答:“最初用方言,没想那么多。说“坚持”没意义。”
果然,第三张专辑《广东姑娘》,超过半数的歌用国语,发行方:摩登天空。
△ 专辑《广东姑娘》封面
2014年12月,摩登天空艺术总监张晓舟,在深圳旧天堂听到了五条人已经完成前期录音的新专辑《广东姑娘》。
“他们可能挣钱,但不可能臭大街,最重要的是,他们生机勃勃。”
仁科却说:“要做独一无二的东西,把它当做艺术来看,它不是为了挣钱。唱片公司将我们做成音乐人,我无所谓。”
就像今年参加《乐队的夏天》,五条人是最没有胜负欲的一支。
2015年3月,五条人第三张专辑《广东姑娘》正式问世。
这一年的大年初三,阿茂和仁科回到海丰县城,办了一场「五条人回到海丰演唱会」。
演疯了。他们跟观众一起用海丰话嘶吼,比几个月后在北京草莓音乐节主舞台上表演还要过瘾。
只是演完后,仁科妈妈跟仁科商量:演出能否不唱粗话?
你说 北方很冷 南方很热整个世界忽冷忽热可不知为何我心不在焉一直不在你的话题上亲爱的广东姑娘 啦啦啦亲爱的广东姑娘我爱你《广东姑娘》五条人这一年,五条人跻身广州独立音乐圈的三大巨头之一,另外两个是沼泽乐队和梅卡德尔乐队。还有一个写出经典歌曲《乐园》的广州老牌乐队与非门,影响力依旧在,只是不常出现了。但五条人还来不及膨胀,互联网音乐的江湖就发生了巨变:拼流量,拼版权。阿里的虾米音乐被挤出战场,酷狗并入了腾讯系,后来居上的网易云音乐,用人工智能推送的“歌单“打开市场,受到新一代年轻人追捧。传统唱片行业也试图分一杯羹,尝试了几个音乐圈的互联网项目。只不过这一切变化,看似与独立音乐圈的人很有关系,实际上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他们生活最大的改变,顶多是在饭店偶遇粉丝,拥抱之后,会有粉丝买单。真正能让独立音乐人出圈的,是选秀节目。
0611年前的2009年,《东莞时报》的记者问仁科:“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做音乐,你们会做什么?”
仁科回答:“卖盗版碟?想做什么,想不出来。”
世界变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卖盗版碟。
只是有些变化来得快,有些变化来得慢,比如疫情,不用等10年,只几个月,就改变了所有人,包括阿茂和仁科。
如果不是疫情,他们6月要去葡萄牙,9月要去德国,也许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乐队的夏天》。
△ 五条人参加《乐队的夏天·第二季》
有人问他们为什么要来《乐队的夏天》?
仁科直言不讳:为了名和利,同时为了更多人听到我们的歌。
确实,2019年8月,新裤子夺冠,痛仰乐队和刺猬乐队分列第二名和第三名,剩下的28支乐队虽然未获奖,但收获的流量足以让他们在线下身价飞涨。
这一回,轮到五条人了。来之前他们就想好了,会火。
还想好要在《阿珍爱上了阿强》中加入张亚东最喜欢的合成器,马东最喜欢的马头琴,周迅最喜欢的三角铁,可惜了,没演成。
再过一些日子,《乐队的夏天·第二季》也就结束了。
2020年9月17日,阿茂和仁科也重新回到广州演出,在番禺紫泥堂的一处废弃厂房的户外。
裸露的砖墙、生锈的钢筋,舞台效果出来,不像干冰,像工地,更像着火。
唱到一半,阿茂叫停,跑去场外,随手拿起一罐啤酒,一饮而下。
接受《南方日报》采访时,他们说:“马东、张亚东、周迅、大张伟他们都很配合,我觉得他们表演得很好,我想给他们打分。”
“全部十分”。
仁科还说,五条人接下来的发展就全球了,“地球都踩在我的脚下”。
△ 2020年9月17日,五条人广州番禺紫泥堂演出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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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撰文:张一心雷灵
部分参考资料:
1. 北方公园《五条人:生活在此处》
2. 正午故事 刘燕秋《五条人:我们的听众是玛丽莲.梦露那样的美女|访谈》
3. 新浪娱乐园 《五条人乐队签约摩登天空 草根显音乐意义》
4. 吕玻《中国独立音乐厂牌历程概述》
5. 叶三《我们唱》
6. 张晓舟《民谣走鬼五条人》
7. 潇湘晨报 《五条人:广州、海丰双城记》
8. 东莞时报 《五条人:县城有个梦想化工厂》
9. 猛哥 《五条人和阿部潮汕牛肉丸》
10. 广播专访 《马世芳音乐543 专访五条人》
11. 记录片 《海丰来的五条人》
12. 纪录片 《踏歌行》
13. 公众号 「五条人铁脯粉」
14. 大肚迟 《关于五条人,想起一些名字》
15. 豆瓣网友“superfei” 《信息阉割的时代:广州民谣群相》
本文作者:谷小歌,清华小姐姐,韩寒【ONE.一个】APP作者。爱写作,写八卦。用小说笔法写娱乐,用故事笔法说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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