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生 百 味 , 尽 在 杯 酒
文/马美琼（云南）
今早合上莫言的《酒国》时，突然想起父亲背上那个酒壶。那是一个军用水壶，别人用它装水，父亲用它装酒。父亲的军用水壶老少爷们儿都很喜欢，只要在路上、田边地角遇上就可以劝酒。酒成为尊敬客人礼物。每次父亲吩咐我去买酒，我就像领到圣旨一样屁颠屁颠的往供销社方向走去。即使没有散酒卖，也不顾价格的昂贵，买上一瓶白兰地或许竹叶青、杨林肥酒之类的瓶装酒回来。白兰地买的最多，现在我还记得1.3元一瓶的价格，是瓶装酒中最便宜的。父亲从单位回来，还要帮妈妈种责任地，甚是辛苦。用父亲的话说：“酒，解乏。”父亲喝酒是为了解乏，多数是二叔陪他喝，三叔很少回家。后来堂弟长大了，二叔带着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的喝家庭酒；我弟弟还小，大姐有时陪父亲喝二两，我实在不行，过年过节我也喝不下去。偶尔父亲念叨李白的诗“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三人。”这是父亲微醉的样子。这是我对酒的启蒙认识。小时候赶花街是件高兴的事，花街上的人是用大碗喝酒的。随着乡街的兴起，每到闲暇节日，村后的三转弯赶起了花街，花街上人山人海。几个山头上，山歌声此起彼伏，形式多样，男女单独对唱，一群群的对唱，自个儿想唱就唱的，五花八门，老少皆宜。调子变化无常，歌词有褒有贬，包罗万象。赋比兴手法用得恰到好处。唱到高兴时年轻男女口哨连天，尖叫声络绎不绝，一桩桩婚事就在山歌声中定下了。偶有彝族同胞参与对唱就边喝酒边对歌，兴致盎然。马车，单车，摩托车，大货车挤得水泄不通。轿车少些，那是城里人来听山歌的标志。有钱的中年老者赶花街多是为了喝上一碗酒，尝尝羊肉汤。我感兴趣的是公路两边的水果摊，甘蔗堆，一角钱一个的糖巴巴，以及倘塘人的黄豆腐，还有本地人的酸菜凉粉：苞谷凉粉，苦荞凉粉，豌豆粉，甜荞粉。种类齐全，酸辣适度，吃得舔嘴抹舌，酸的跌牙，辣的倒抽凉气，酸辣之间的感觉就一个字：爽！虽然没有太多的钱，只能挑着买一点点，也心满意足。玩具也是有的，但不敢奢望。老师带着我们去赶花街，回来要求写作文。我们写不出来，老师写了篇范文，其中一句是：“杨林肥酒加一瓶，添碗羊肉更惹人。”老师说，经济搞活了，生活富裕了，无酒不欢。我只喜欢酸菜凉粉，没有在意老师在意的杨林肥酒。赶花街除了解馋还新鲜。小时候，老犯嘀咕：怎么就有了花街，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知道家乡的花街跟老师笔下的杨林肥酒一样，是时代的产物，是搞活经济的表现。没有老师笔下的杨林肥酒，我还以为凉粉才是花街上的主角。原来酒和羊肉一样是富裕的象征，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改革开放的结果。现在富人太多。遇上喜事，每家都得摆上丰富的菜肴，配上各种美酒，让客人喝个够。即使喝得烂醉如泥，东倒西歪，洋相百出，主人疲惫不堪，也很高兴。“有心开饭店，不怕大肚汉。”“大肚汉”的含义是能吃能喝能划拳能唱或许能骂。醉了骂人是不必较真的，所以想骂就骂，骂得天翻地覆，骂得口吐白沫、口干舌燥、七窍生烟、瘫倒在地。说明骂人的人的确是醉了，不是真骂。围观过后大家也不寂寞，留下些饭后的谈资。热闹是主人好客的表现。这习惯一直延续，延续到喝出胃炎胃溃疡、胃肠道黏膜的出血、酒精肝、脂肪肝、肝脏纤维化、肝硬化，甚至肝癌、高血压、高血压性心脏病、冠心病、冠心绞痛、糖尿病……有酒就有气氛。开心快乐是现代人的目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有的人即使肝硬化了，为了快乐，也只是减少一点点酒量。酒的确是个好东西，李白喝酒成为“诗仙”，农村人喝酒成了文人。比如：“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少小离家老大回，这杯我请小姐陪；路见不平一声吼，你不喝酒谁喝酒；不会喝酒，前途没有；天上无云地下旱，刚才那杯不能算；宁可胃上烂个洞，不叫感情有裂缝；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酒壮怂人胆，不服老婆管；天蓝蓝，海蓝蓝，一杯一杯往下传；我有孤独和美酒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酒逢知己千杯少，喝！”酒醒之后说：“我喝酒是为了把痛苦溺死，谁知道该死的痛苦学会了游泳”。这些俚语是我绞尽脑汁也说不出来的，酒里有文化。酒醉后即使撒泼也放任自由，这也许就是喜欢喝酒的原因之一吧？我不喜欢酒是有原因的，不是我不喜欢自由。小时候，三叔是镇党委的纪委书记，也是县委委员。他是健康有威望的人。他的帅，他的好，他对家人和亲戚的关心是众所周知的。但后来三叔遇人不淑，受到挫折，这是长大后我才知道的。他常常借酒消愁。我劝三叔别再喝酒。三叔说：“我是无妈不好哭。”三叔很小很小，奶奶就去世了。我知道他的心酸。再后来三叔身体垮了，工作换了，五十多岁就去世了。直至我站在三叔的病床前，还在幼稚的认为是酒夺走了三叔的命。但怎么能怪酒呢？酒也许还是他的一个朋友。其次，看着村间邻里喝醉酒一边咆哮一边打媳妇骂孩子的男人，他们指手画脚，理所当然，天是老大，他也是老大；看着借酒消愁一蹶不振误入歧途的人们；听着喝多酒乱性的故事；看到灌酒办事的社会现象…… 酒被利用得超乎寻常。莫言笔下的丁钩儿说：“在混乱腐败的年代里，兄弟们，不要审判自己的兄弟。”但是他还是被审判了。他拿着检察长没启封的中华香烟上路，去审判吃男婴的案件。一路有酒。暖身的酒，解馋的酒，党委书记和矿长的接风酒，花天酒地的酒……最后他还是喝成酒鬼，弄得他魂不附体，皮囊和灵魂分离，苦不堪言。最后他手里的枪走火，他杀人了。他是个有名望的判案高手，下场是他被审判了。莫言想把他的主人公丁钩儿喝死在厕所里。当然那是小说。前几天听完公开课，同事们聚在一起吃便饭。隔壁女同事过来敬酒，我们一桌的男女同事都啧啧赞叹。是的，能喝不喝，可惜了。其中一位男同事说：“工作也要干，生活也要过！”无酒不成席，生活在 酒里。我对酒的感情突然有了转变。瞬间想起曾经一个姐妹的话，言外之意就是，我不像话，怎么能干涉自己丈夫喝酒吃宵夜唱歌之类呢？酒里有朋友，我得好好检点自己；酒里有开心，不能不喝酒！前几天张总编转发了世界卫生组织关于对健康的定义：身体、精神和社会适应能力。我百感交集。酒是适应社会环境的的催化剂，不适应社会怎么行呢？回望来时路，粗茶淡饭，偶尔喝杯清茶，看看无关痛痒的文字，至于酒的醇香浓郁甘烈火热，都是空白。莫言笔下丁钩儿的老岳父到猿山找“猿酒”的事，深深的诱惑着我。猿酒那可是猴子采摘百果扔到“石缸”里自然发酵而成，醇正芳香无添加剂的美酒。我突然想喝一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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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张同辉
作者简介
秋叶，姓名马美琼，云南省宣威市倘塘二中教师，文学爱好者。
《作家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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