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香椿树
吴瑞清
故乡，在秦岭深处一个美丽的村庄。每次回老家，乡村路两边挤满了密密匝匝的杨树，整齐的排列成行，似仪仗队向我打着招呼。
走进残缺不全、倒塌的最后一间老屋，周围姿肆疯长的树木荒草，全成了时深时浅的伤感。这份怅然勾起心底的情愫，泪眼婆娑中总能闻到阵阵香椿味道。这香味让所有童年往事，尽在眼前萦回，记得那时，国家为保护环境出台政策，鼓励乡亲们多植树。于是村上宽敞的农家小院，房前屋后全成了树。等寒冬过后，春夏绿荫蔽日，把村庄掩盖得严严实实，笼罩着所有秦岭人家的院落房舍。
我家也不例外，父亲到集市买好多小树苗，老屋周围就有各种杨树、核桃树、槐树、等等果树。而屋后面的荒地，香椿树种植的最多。香椿既可食用又可以美化环境，不仅填饱着那年代孩子饥肠辘辘的童年，还有很多更广泛的用途。按家乡习俗，孩子结婚时父母用椿树给做喜床，盖房子的房梁上也必须有香椿木材。而香椿木做的木门，推门时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能起到提醒家里来人的作用，椿树被称作是百树之王，还能避邪镇宅。
风吹走岁月，吹老着容颜，却吹不走对香椿的无穷回味，那些不说话静静地站着的椿树，陪我度过难忘的童年和少年。
总分辨不清香椿树和臭椿的区别，记得春天的时候，正和小伙伴们玩耍，母亲喊我去老屋后院掰点香椿芽，准备用开水煮熟，调凉菜。而我把好多臭椿树芽给掰回来。母亲笑着教我：“其实非常好分辨，闻闻气味就能分辨出来香臭。”这记忆，多年后让中年的我触动着旷世的伤感。
老屋后院的香椿，只要闭上眼睛深呼吸，香气就能沁肺入心，春天就在鼻尖浓香中轻悠悠荡漾。虽有好多五彩斑斓的树木花草，但我固执地认为，大自然里能吃的才是最好的。无论什么人多臭美，可只有填饱肚子时，你才能与这世界微笑以对。时常傻傻的贪心憧憬着，假如母亲不老，假如四季如春，能天天吃上母亲的炒香椿、凉拌香椿，如果生活更好点，还能偶尔吃顿香椿炒鸡蛋、香椿炒肉，该是多么幸福呀！
雨季，香椿任凭春雨窸窸窣窣敲打和滋润。我上学走时，清晨打开门就快步跑到四面敞开的老房后院，掰好多细细的嫩香椿芽，边吃边往学校跑，这曾经是我最好的营养早餐。
天气变得暖和的春季，困难时期到处都是缺吃少穿挖野菜的乡亲，而野菜当中最好的是香椿芽，那枝丫的顶端，长出了棕红色又肥又厚的嫩芽，很小很尖、茎更细娇嫩妩媚，通体香透。最难得的是香椿掰掉还会再长，像割韭菜那样，一茬茬的吃，又一茬茬长。秦岭乡村，大量植树，香椿根本吃不完。母亲时常掰好多送人，也常送给住在我家的城里知青们，并亲自教他们怎样做。
之后生产队修建好的知青房子离我家老屋后院不远。香椿芽长得很快颜色变绿，小香椿站在地上用手一掰就下来了，有天和母亲坐在坑上吃饭，看到放工的几个知青上大树掰香椿，正准备开口大喊时，母亲用手捂住我的嘴，对我说：“千万别喊，惊吓到那些娃会摔下来。”等我长大后才明白，母亲更多的是不想让视为亲弟弟妹妹的他们，尴尬而难堪。第二天，母亲等到所有的知青下工回来，就到她们宿舍，对所有知青说：”老屋的香椿大家顺便掰，过季节就不新鲜了。吃不完晒干放塑料袋能吃一年。回家也可以给城里的父母带点，让尝尝咱山里的土特产。”这些知青听到后，半天没吭声，有个说”谢谢”时，我看到眼圈发红，声音有些哽咽。
后来知青陆续回城，好多成为各行各业精英。
清晰记得母亲的香椿炒鸡蛋，等烧的油烟从锅底冲起，倒入鸡蛋翻炒后出锅。接着重新倒油烧熟，新鲜香椿和葱，蒜苗翻炒八成后倒入炒好的鸡蛋，搅拌均匀而出锅。色能入眼，香能入鼻，瞬间满屋生香，余香绕梁，味道永远是那么好。现在吃香椿炒鸡蛋喝高度西凤酒，还能感到当年浓浓的母爱气息，酒气中即有香椿的嫩香，还有鸡蛋的鲜美，好酒配好菜唇齿留香，久久不散。
现在老房后的香椿树己高出屋檐，高出烟囱，抬头才能看到它的树冠。可惜当小树还未长高，我就和它分离，为了求学工作，远离家乡，荒芜的故乡，倒塌的老屋，时常让我怀抱孤独停滞眉间，生活未曾压跨双肩，却被一抹抹乡愁压倒。
老屋的香椿树，不仅仅是那流逝的岁月不能重来的往事。而更让心柔软起伏，除了从那懵懂年少到颠沛流离中年过程的心酸。更无法冷却的，是流淌在心间的心酸过后那份阵阵的暖。
作者简介
吴瑞清，陕西省洛州人，爱好文学。《秦川》杂志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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