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悠悠年除夕
作者：任鹏奎
发大水那年，先是娘一天天病得厉害，再后来爷爷又中风了，爹在高密工区干巡道工又调不回老家蔡站，家里的日子便过得暗无天日。每到周末，盼爹休班回家便成了我和弟弟最幸福的等待，我领了弟弟坐在村头的围子墙上，眼巴巴地瞅着村南蔡家庄火车站的方向，往往看见半头晌时那辆绿皮车到站，爹便回来了，冷清冰凉的家里便会洋溢欢声笑语，我们围着爹报节目一般说自己哪儿哪儿痛啦，哪儿痒啦，爹总会慈祥地抚摸我们的脸蛋，亲切地说：“男子汉，打败它！”
要过年了，爹数来数去，除夕那天上中班，爹说：“不要紧，下班我快往回赶，回来咱就发码子过年！”我们老家年除夕晚上放鞭炮下饺子有个专门的叫法：发码子。（当然我不知道是否这个写法）
在日思夜盼中，除夕到了，在上午热热闹闹的拥军优属活动中，我领弟弟争抢了三个落地鞭，老支书乐明爷爷分给我们两块糖 。下午大哥老早就来贴好春联，挂好了家堂轴子，临近傍晚，上祖坟请老爷老嫲回家过年。条件好的人家，切肉炒菜上鸡扎，吃年夜饭喝年酒 。姐姐给我们炒了一盘白菜，加大肥肉炒的 ，真香！可惜每人两筷子就没了。村口围子墙东西南北的四个开口处，都挂上了锃亮的汽灯。这汽灯可真是个好东西，倒进去汽油，灯上有个小气筒似的东西打气加压，油雾便从上面嗞嗞喷出来，喷在一个乒乓球状的丝袋上，再点火，一会儿便雪亮亮的象个小太阳 。用绳子吊在高高的梧桐树上，照得村口如同白昼。小伙伴们提了灯笼跑过来凑齐，便排一列纵队，向村子里黑乎乎的小巷进发，便齐步走边唱童谣：灯笼猫，灯笼猫，找回金牛赶走妖！越是村子里背街的黑巷子，我们越要去转几圈，据说能赶走年妖，找回家家户户的金牛。
转累了，小伙伴们被各自爹娘叫回家吃年夜饭喝年酒了，我和弟孤零零地东游西荡，影子一会在前一会在后，一会变短一会变长。我带弟顶着饥肠饿肚边踩影子边急劳劳地盼爹快些回家，爹回来，我们便可放鞭炮吃饺子了……梧桐树上的汽灯己打过几次气，己明暗了几个回合，可爹还没回来！大多数人家张灯结彩笑声喧堂 ，酒令阵阵，酒菜飘香。回到冷清的家里，爷爷瘫睡在北屋东炕上，娘病痛着有气无力地呻吟在西炕上，阵阵恐惧凄凉涌上心头 ，强咽下眼角的泪 ，为娘倒一碗水吃上镇痛药，我领弟弟再次走上街头，去赶无人陪伴的灯笼猫……
“你这哥俩，怎么还不快来家哈酒？找你俩半宿了！”突然一声亲切的招呼，随之一双温暖的大手牵了我和弟弟走向热气腾腾的里屋，是乐明爷爷！“来，孩子，先上炕吃菜！再来一盅甜酒。”说着爷爷一把把弟弟抱上炕，炕上的几个乡邻立刻腾出坐位，“来，上前吃菜！”好鲜的煎鱼，好香的肥肉片大白菜粉条子！一口甜酒，辣辣的清清凉甜丝丝的滚过喉咙，平生第一次我喝了甜酒！至今，那亲切的招呼，温暖的炕头，飘香的年夜饭仍深深地留在我记忆深处，至今忘不了乐明爷爷的关爱，忘不了老家乡情悠悠的年除夕！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
责编：淡芷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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