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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部落第87期“庆祝建国七十周年”【散文征文】乡村记忆

卢氏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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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推语】转眼二十多年就过去了,村子的河边又新建起来一座小学校。高楼林立的塑胶跑道上,活动着一群热情洋溢的孩子们。远程教育、网络课堂,已司空见惯。小学校的这一切,令村民翘首。老牛,碾盘,学校,关于乡村的记忆遥远而清晰。

一、 我所认识的牛
在太阳光低头弯腰屈身了无数回后,终于绕过了无数片树叶的干扰,贼毒贼毒地挥洒着它的威严。我所认识的牛,卧在地上,不在乎贼毒贼毒的阳光,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它那长长的尾巴,那些落在它身上某个部位的苍蝇(也就是牛蝇,很大的,能吸牛很多的血),被它这一尾巴打得不见了影踪。 这一切都在不经意间,牛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上嘴帮和下嘴帮来回嚼动着,不停地磨着牙倒着沫,两只耳朵也不时地摆动着。忽然,它有了一些内意,两只后蹄一用力,两只前蹄随之也跟着用力,就站起来,翘起尾巴,不管身边有没有同伴,也不管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如何大睁俩眼,就旁若无人“哗哗”地方便起来。
我们这一些半大小子,夏天的中午,见不得大人们睡懒觉,当然也不会无事生非,早都叫大人们调教出来了。还没到有力气干活的时候,只能出去拾粪再交给生产队大集体里记工分。去哪儿拾粪,虽然外面大猪小猪跑的不少,可早都叫上了年纪的老汉们拾光了。我们有的是精力,只好在这个卧了好多头牛的树林里“守株待牛粪”。每每此时,我们这些半大小子总要哄抢一时,然后把这些粪便倒进粪筐。
冒着热气的牛尿洒在地上,你一泡他一泡,很快洇湿了一大片。牛也是找凉的吧,卧在湿地上美滋滋的,不时地“哞—”一声,象是在抒发心中的舒畅。
有时候,“战果”不够辉煌,我们就把牛赶起来,然后用铁锨把压在它身下的湿土铲进筐里。这可省事得很。
说起来很是有点奇怪,牛忙起来可是头顶着星星下地,再背着月亮回圈。咀嚼着细细的草料,站在槽前,卧在圈后,一夜不闲。
我的小伙伴后来有好几个的头上都戴有模范饲养员的桂冠,他们是养牛的能手,也是犁地的师傅。
师傅就是师傅 。但后来他们还是穿上了绿军装,走进了军营这个大学校。
再后来,地分到了一家一户。牛也随之就分了。一头牛,被分成好几份。人口大的户,可分个牛的肚子或者牛头,人口稍小的可分个牛腿牛尾巴。总而言之,一头牛要给这好几户人家犁地。因为几家人要用它,你牵走了我拉来了,谁都想自家用的时间长一些多干点活,却不想多拿一点草料。不长时间,牛自然就瘦了下来。几家人一看这架势,慌了,急忙商量,于是这牛就卖给一户人家,成为他一家的财产。
一天,出现了“轰隆轰隆”吼叫着的大铁家伙。那家伙力气真大,会犁地会割麦,不用犁耙绳索,连打麦场也不用,就在田间直接拿袋子装麦粒。
在日头爷摞成了不知道有多少座大山后的时间里,牛也为人们犁了不知有多少的地后,终于“哞—哞—”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再也叫不出声了。
牛老了,卧在树下,一晌一晌,一天一天,越来越没有气力了。
麦熟季节,它勉强走到田边,望望它曾经在这田地如何身强力壮施展着无比的力量,不由自主“哞—”一声长叹起来。想想舔着牛妈妈的奶头喝着香甜的奶水,想想它的那个笑眯眯的主人公老汉如何悄悄地把没吃完的半碗饭倒进它的嘴里,想想那个笑眯眯的主人公老汉也会狠狠地举起鞭子然后在耳边摔一个声响,吓得它头一低使出吃奶的力气,老汉手里的犁把抖动更厉害,铁犁翻起的土象卷浪。觉得这一晌子好长呀,主人使得也真狠,可主家他却说得把这牛娃调教好。
牛早早醒来,吃饱了肚子,可怎么越来就越没有了力气。连到地头的力气也没有了。以前可不是这样,一想到花母牛,它肚子下的胡萝卜就出来了。现在哩,啥念想都没有了。
原先连鼻子绳的那一端,始终都牵在主人手上。现在是没管教了,多少年鼻子上已没有绳子了。
最喜欢的宽大的绿玉米苗子,现在也没心思想它了。不是不爱吃,而是没有了吃它的力气。要命的是,现在不见了玉米苗,哪怕一苗一叶也没有了。即使想吃也是白搭。麦苗呢,多少年都没见过了,更不用说犁耙绳索。
人是再也不理它了。卧在那里,没有人看一眼,哪怕踢它一脚也行。
浑浊的泪一颗一颗从牛的眼里涌出来,湿了睫毛,时间长了结成痂染黄了脸上的毛。它还记得,以前的小孩子是多么喜爱自己,总把喜爱的草料送到嘴里,还学会犁地。后来,这些孩子慢慢地把伺候它的时间交给了作业本。再后来,他们干脆连看它一眼的兴趣也没有了。心里凉呀,对这些孩子,真是伤透了心。可他们,一个个都不见了,不是去上了大学,就是到很远的地方打工。即使他们回来,也很是厌恶我们这些可怜的东西。
村里很难见到年轻的人,伺候我使唤我的老哥们越来越少,过去的热闹再也难见了。想到这里,那些不争气的泪水就会又流出来。
终于有一天,牛很凄凉地“哞—”了一声,就再也无声息了。只有满地的蒿草在微风中点着头微笑。
牛终于走了,田野里再也看不到它的踪影。不过,饲弄它的主人早已睡在属于他的土坑里看着它流泪了。
二、碾盘
小时候,我家门前有个石碾。因之,我家那个地方在村子里叫碾道。村子大了,村内一片一片各有自己的名字,譬如大楼门、南沟院、槐树下、祠堂胡同等等。
一个圆石盘下压着几块大石头,碾磙以碾盘中间竖着的铁杠为轴心稳稳当当做圆周运动。碾磙的动力是双手抓着碾棍顶住肚子使劲前行的推碾人,或者是蒙着眼的驴或牛,绕着碾盘走呀走呀,一圈又一圈,一天又一天,周而复始,永不消歇。时间长了,碾盘下终于有了一条坚实的路。碾磙下的玉米粒碎了,倒进箩里来回摇动,细细的玉米面落在了竹箩下面的竹簸篮里。玉米面可熬汤可蒸馍,还可做成面片,可口诱人。谷子,就是小米。老乡曹靖华,有篇散文《小米的回忆》勾起人深深的思念。这小米也就是谷子在碾盘上均匀摊开,在碾磙的来回反复碾压下,外皮脱落,簸箕一簸,皮和粒分离,谷糠喂猪,谷粒熬汤补中益气,最适宜月婆调养身体。端午时节,泡涨的谷粒和豆粒掺和在一起,村姑用山上采来的槲叶把它们包裹起来,肚贴肚两个一捆用劈开的竹笋叶扎成捆,煮熟再几经反复蒸、熘后,颜色变成深红,洒一层红糖或是白糖,筷子一搅,粘甜爽口。这槲包,过去是佳肴美食,是走亲访友的上佳礼品。现在它腿长了,山南海北地跑进了大城市的超市商场,成了卢氏的一个美食名片。真的,那次我在香港旺角一家美食店看到了它,很是惊讶,忍不住喊了一声:“槲包!”立马引来无数惊奇的目光。
腊月里,碾道边算是最为热闹的了。要过年了,谁家都会把家里不多的稻谷晒晒拿来,在碾盘上碾成米。正月,不管是来了亲戚或是自家人都可喝上大米汤,这可是农家最高贵的美食了。在大人小孩的嘻嘻哈哈中,大家尽显了富有和时尚。
玉米面馍好吃,槲包香甜,小米汤大米汤都好喝。可就是不敢想推碾子的滋味。那时候,有驴或有牛的人家不多,就是有驴和牛也舍不得让它们推碾,拉车犁地的活还指靠他们哩。碾道里,常年看见的是妇女小孩在吃力地慢悠悠地推着碾磙缓缓转动。男人都下地干活了,锅台上的活妇女全包了,碾道里的活她们也得要干,不然男人们地里回来吃不上饭可不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所以,推碾子的活就是妇女小孩的专利。小孩没事是能够帮大人一把手的。
提起推碾,我就头疼,头晕。头疼,是不愿意干这活。最主要的还是怕头晕,可不是装的。抱住个碾杠一圈又一圈,转不下多少圈,头沉沉的晕起来。天开始转了,树开始转了,碾盘也开始转了,头重脚轻。哪是在碾道里,这就是在棉花堆上。大人会说,坚持,停会儿就不晕了,好乖。他们是哄我。大人们这些好听的话头不听脚也不听喉咙更不听,转过脸,“哇—哇”呕吐起来,脸红脖子粗,难受死了。“娃,好娃,坐下歇歇!”母亲和颜悦色,满脸堆笑。我才不管这些,扭过身子,趁她老人家没有反应过来拔腿便跑,把身后的骂声扔到听不见的地方。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吃饭时候,我躬下身弯下腰,象站在台上接受批斗的坏分子,任凭大人的狂风暴雨。母亲骂累了,父亲登场。他面色威严,拳头高高举起,我才不怕哩。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他高举的大拳头一定是轻轻落下,挠痒痒似的。
为了推碾,我真真是领教了母亲的君子风度,同时也领略了父亲的绅士气度。
难过的困荒二三月熬了过去,碾道里的人渐渐少了起来。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呼啦啦一场暴雨过后,一道彩虹挂在天边。我们一帮子半大小子跑到盛满一滩清水的碾盘上,挽起裤管,双手把脚丫上的泥巴洗净,坐下来晒干,“吧嗒吧嗒”跑回家去。夏夜,满天星斗。碾盘上坐满了小孩子们,他们仰着脸听白胡子爷爷讲张飞大战长坂坡,讲花和尚鲁智深醉打蒋门神的故事,一个个下巴上扯多长的水线。落雪了,我们在这碾道里支起竹畚箕竹筛子,专等着麻雀儿来觅食,那些秕谷粒连同老师留的作业洒在这雪地上,倒也是十分的乐呵事。
后来,有了碾米机,碾道终于落寂下来。后来,有人把碾盘凿了个窟窿,放到了井台上。再后来,村里有了自来水,井台长满了荒草,有个娃掉进井里。娃救上来了,井却被填实了。井填实了,碾盘就再也看不到了。
碾盘消失在我的记忆里,也荒芜在我的孩子们的心里。
三、小学校
一座破庙,前殿后殿,戏楼僧房。建庙捐款碑不知疲倦,站在前后殿之间看世态变迁。
大殿早成了我们的教室,戏楼下的空场地是我们列队集合校长训话,课间上操跑步的地方。
钟声不是从钟楼里传出来的,那里已是教师的住房。顺着悬在空中的绳子,我们才知道钟声是顺着梧桐树的叶叶里爬出来的。
听到钟声,上课起立。我等不及下课钟声,只好夹个湿裤子,不敢告诉同学更不敢叫老师知道。
排着队伍,咕咕叫的肚子在老师目送下走出校门,这是我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刻。
记得翘着小辫的女老师抚着我的头,我心里好不舒服。还有那个男老师领读生字“别”,我们几个咧着嘴笑,就是不发音。看着厕所里的灯泡挂在青杏中间,我们只觉得满嘴得酸,蹦个高高就是闻不到臭味。
那个乌云密布的傍晚,暴雨紧随着脚后跟送我回到家。庵沟河爬的洪水就汹涌灌进校园,教室里的桌子凳子船一样摇晃着,唱歌老师雷天赐的大风琴喝了一肚子红泥水,图书室半架书柜的籍典染成了红色。七彩虹下,车文英校长正带着老师一盆一盆一桶一桶把教室里的水往外舀。老师的汗水洗净了校园的一切,我们又朗朗起《梅山脚下》和《小英雄雨来》。
割草积肥,我一个上午背回4斤蒿草,班主任李文生笑着说不少,真不少!我羞着红脸,扭头就跑。
大冬天,老师带我们到庙沟里头开垦荒地。书包里的馍馍石头一样,一啃一个白印。老师拿过这个“石头”,扔进火堆里,我的心就和石头馍馍一样捂热了。
一天早上,学生传说教室有鬼。大伙都吓得不敢起早来学,生怕和长舌头散着乱发的鬼照面。老师说过去庙里敬神没有鬼,现在庙是学校,没有鬼和神,戴着红领巾的好学生,我们天不怕地不怕!
后来,我长大了,又回到这个学校,拿着教鞭走上讲台,成了孩子们的老师。
这时,庙宇已经拆除,建起了砖砌教学楼。钟早取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电脑定时器,打钟的费随长老师已经退休回到他的老家。
转眼二十多年就过去了,村子的河边又新建起来一座小学校。高楼林立的塑胶跑道上,活动着一群热情洋溢的孩子们。远程教育、网络课堂,已司空见惯。小学校的这一切,令村民翘首。
阔气,小学校!阔气,孩子们!
本期责编:李桂田
作者简介
王文照,男,五十年代生人,退休教师。爱好文学,有文章散见报刊。三门峡市作协会员,卢氏县作协理事。

主办:卢氏县作家协会
总编:董彦礼
主编:韦玉红 方晓荷
责任编辑
小说:马成军 丁海涛 米 玊
散文:方晓荷 李桂田
诗歌:赵建军 张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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