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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的猪
没等大家出来，我就一个人悄悄走出圈舍。
到门口回头望时，那头
趴在圈上的老母猪还在盯着我看，
没有盯离它更近的另一侧的其他的人。
眼神儿里还在纳闷，更多的流露出的是依依不舍。
聪明的猪
垂拱而治
我观察过几种家畜的眼神儿，都不尽相同，各有特色。比如，狗的眼神儿跟主人的眼神儿相对的时候，立刻幻化出撒娇、乞怜的神态，没有一点骨气和自尊；牛、马的眼神儿，根本没在你身上，连余光都不会扫你一下，它们面对的是年复一年无休止的拉车、耕种和狠心主人的棒喝，它们看透了这个世道，也曾无数次地昂起头颅，愤怒地抗争过。然而，最终挣脱不了束缚，争取不来自由，反而换来更加严厉的鞭子和棍棒。因此，它们的眼神儿里经常流露出的是愤恨、是无奈、是漠视；而猪的眼神儿则大不一样，带有一股子灵气，最接近人的眼神儿啦。 一次我到小高庄村看望驻村工作组的同志们，村主任老高领我们参观他的猪场。在一个大院子里建了好多排猪舍，有仔猪舍、肥猪舍、老母猪舍等，存栏数百头。当我们走进第一排专门养老母猪的圈舍时，看到里面又扎成了好多间猪舍，一猪一间舍。老母猪们看到它们的主人带着好多生人进来，都好奇地来到猪舍门前，哼哼着跟主人打招呼。老母猪的分量都在四百斤以上，一身油光锃亮的白毛。其中的一头把两只前爪搭在了圈舍的墙头上，探出肥大的猪头，两眼滴溜溜地看着我，我们从它的眼前走过，它还一个劲儿盯着我，我走了回来。我们对视着，它好像在辨别、在回忆，仿佛我们似曾相识，亦或是亲人久别后异地重逢时的惊讶和辨相。它的眼睛也有黑眼珠和白眼圈，会摆动、会转圈，简直跟人的一模一样。它盯着我，在不住的猜疑，好像有话要说。我心想，我们认识吗？难道我是猪托生的吗？是否你是个修炼的猪？是否跟我从小就不吃肉有关？还是“小高庄”这个村名跟猪八戒娶媳妇的那个村——“高老庄”有啥关联呢？一阵胡思乱想之后，没等大家出来，我就一个人悄悄走出圈舍。到门口回头望时，那头趴在圈上的老母猪还在盯着我看，没有盯离它更近的另一侧的其他的人。眼神儿里还在纳闷，更多的流露出的是依依不舍。 在我国的广大农村，生产队时期，家家都有养猪的任务，那时没钱多养，每户只能养一头。把猪养大后，不能自己杀了吃肉，要交给国家，猪粪也要交给生产队换工分。记得小时候，我家每年都养一头猪。到了春天，地里头钻出野菜的时候，就从集市上买来一只小仔猪，养到年底能长到一百二三十斤了，就交到县里的食品公司。收猪人的权利挺大，他用手掐掐猪的屁股和肚子就判断出猪的肥瘦，过完秤后，就在票据上写上斤两和一等还是二等或是三等。价钱不一样，一等猪的价钱最高。如果认识收猪的人，他就给你猪的等级填高些，不认识又不给他敬烟的，他就给你猪的等级压低些。 我和小伙伴们放学后就到庄稼地里头给猪采野菜，野菜有劳棱菜、荏荇菜、马荇菜、曲曲芽、刺蓬、车轱辘圆等好多种。母亲把野菜放到锅里，掺和一些高粱糠或麦麸子，煮熟后盛到盆里由我端着去喂猪。猪也是一天三顿饭，食量也是越来越大，所以我每天都得去采野菜，秋天的时候，经常去几公里外的不见人烟的玉米地里或高粱地里采野菜，一头钻进玉秫棵子或高粱棵子有些瘆得慌。我一边喂猪一边用手丈量猪的尺寸，我还给猪挠痒痒，因此跟猪是有感情的。后来生产队就解体了，加上唐山大地震之后，房屋和猪圈都倒塌了，人们也就没能力和兴趣再养猪了。但我对猪总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后来在电视上偶尔看到有关猪的新闻，总是吸引住我的眼球。 有回我在电视上看到有个老汉被自己养的公猪拼命撕咬的新闻。那日老汉赶着一头高大的黑色公猪串庄吆喝着配猪，公猪非常愿意这样的旅程，它正处在发情期，不管走多远的路，不管去多少个村庄，不管有多么的辛苦和劳累，它都愿意，因为只要遇到一个合适人家的母猪就能完成它传宗接代的心愿，它有盼头。老汉跟它说了串庄配猪的事后，公猪的眼神表现得喜形于色，它颠颠地走在老汉的前面。 那天也怪，一连走了好几个村庄，吆喝得老汉嗓子都沙哑了，就是没人家赶母猪出来交配。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老汉着急，配不了猪就挣不着钱，白忙活一整天。公猪似乎懂得主人心思，开始焦躁不安地扯开嗓子替主人吆喝，母猪们都能听懂它的喊叫。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差，仍无反应，只好往回走。 老汉和猪离开一个村庄后，公猪好像发现了什么，加快脚步往前小跑，老汉牵着一条绳索，拽得他打着趔趄，骂道：“你个老烧包，前头有母的是咋的，不要命了？” 公猪“哽哽”地作答。 跑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老汉发现前面的地里头果真有一头母猪在拱白薯。公猪眼前一亮，拼命要往地里去，老汉使劲儿拽住纲绳，并拿鞭子抽打公猪，但均不奏效，老汉只好把纲绳的一头绕缠在路旁的大树上，捡起土坷垃轰砸母猪。 母猪被赶走后，公猪有些不理解，眼神流露出诧异，心道，“出来不就是为了配母猪的吗？废了一天功夫可找着一个，咋不让配唉？把它哄走干啥？” 老汉回来安慰公猪，“这个不中，没有主人，配了白配，不给钱。再者说了，它的岁数不也忒大了点儿啊？跟你不合适。听话，好好跟我走，前面有好的，一准如你的意。” 也许公猪听明白了，诧异的目光和亢奋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下来，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前面又出现了一个村庄，公猪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似曾相识，有点失落的预感，它开始犹豫。老汉跟猪调换了位置，老汉走在前面，公猪走在了后面。当他们走进一家院子里时，公猪明白过来了，原来回到了自己的家。这下公猪不干了，被主人给欺骗了，它恼羞成怒，愤怒的眼睛里像要喷火，呼呼地喘着粗气。 老汉从猪的屁股蛋子上踹了一脚，“去，滚圈里去！” 公猪的愤怒终于爆发了，眼里喷出凶光，回过头来就把老汉撞了个仰八叉，上去就撕咬。老汉和猪撕打在一起，公猪发出的怒吼声和老汉发出的唔呀——唔呀——的疼痛声，终于唤来左邻右舍的乡亲，乡亲们动用各种刑具才好不容易把他们分开，老汉被撕咬得遍体鳞伤，险些丢了性命。 看完记者对老汉的采访后，人们都很惊讶，都发出猪通人性的感慨。也都很纳闷，猪这东西咋还这么讲诚信呢？比人还讲诚信呢？ 世上也有修行的猪。泰国有家坐落在深山里的寺庙，有二十几名僧人在这儿修行，每天上午和下午各做两个小时的诵经功课。有一头几百斤重的黑色的野母猪生活在寺庙附近的山林里，每当僧人们做功课时，它也准时出现在庙堂上，前腿撑地，坐在僧众的后排，跟僧人一起念经。久而久之，它哼哼的经调竟跟僧人们诵出的无甚区别。一家外国电视台闻讯后去录制节目，主持人偷偷告诉僧众，诵经时，从第三句开始光嘎巴嘴不出声音。野猪不知道，还照常出声诵经，结果它竟能完整地诵完八十多句的“大悲咒”，声调一点儿不差。 功课做完后，它的眼神深邃而淡定，它神色飞扬地走出大殿。电视台的记者跟着它，在大殿的外面竟有五只温顺可爱的小野猪等着它，它们一起走进了茂林里…… 我从村主任的猪舍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晒了好一会儿的太阳，回忆出好几个关于猪的故事和镜头，他们几个才出来跟我汇合。我拉住村主任老高问那头猪的事，老高诧异地望着我，又搂住我的脖子神秘地说，那头猪可怪了，我养了它六年多了，以前，它的产仔率很高，每胎产15到20只，前年出了件怪事情，中秋节的下午1点多开始产仔，直到晚上7点才产完，共产了20只，前19只生龙活虎，清一色白。第20只却一色枣红，还带有婴儿的脸型。我和老婆用一条小棉被把它兜了出来，放在院子里，在月光下观察它的模样。跟真娃娃脸几乎一模一样，一双黑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特别惊奇的样子，好像把整个院子和整个世界都要看个遍。我们看着看着，突然一道闪光晃了我们的眼，我俩揉了半天眼睛，睁开一看，被子上的小红猪不见了。我们搜遍周围各个角落，直到天色大黑了都没影儿，我和老婆诧异地大眼儿瞪小眼儿足有五分钟。我去关院子的门，院门是个左右的拉门。进来时，你们都看到了。从左往右一拉，离关严实还有一道能挤过一个人的缝隙，插销却能插上。我使劲拉，老婆也帮我拉，终于拉严实了，可左边却又出了一个能钻过一个人的缝隙。这哪可能呢？我俩惊诧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互相搀扶着踉跄着跑进屋里，插上门，挂上窗帘，不敢往外看。我俩也没敢做饭，亮了一宿灯，心嘣嘣地跳。到凌晨三四点钟才眯着了。天一擦亮就又醒了，还是不敢出屋，掀开窗帘一角偷偷往外看，门是严的，墙也没有豁子。那也没敢出屋，直到天大亮，村委会用大喇叭喊我，我俩才出去。用手摸摸院墙和门都没事儿，看看被子上的小红猪，还是没有，又在院儿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猪圈里也没有。打那以后，那头母猪就不产仔了。我不敢卖、也不敢杀，就这么白养活着。 我很好奇，我说：“那就放生算了”。 老高说：“没处放呢，放山里吧，还不让老虎和狼吃喽？放平原吧，还不净吃庄稼？我琢磨着等养猪挣了钱，就专门腾出一个院子，把那头母猪散养在里面。” 我说：“好！要善待这头母猪，兴许有点儿道活儿，指不定是啥托生的呢！” 据科学家们研究，猪的确是个聪明的动物，它的认知能力和记忆力是狗的几倍，它的聪明程度跟一些灵长类动物不分伯仲。
【编者按】猪是通人性的，《西游记》中的猪八戒就是典型代表。作者笔下描绘了三头灵猪的形象，一头是透着温柔眼神的母猪，它的灵性则超出人的想象，一胎生出20头小猪，竟有一头带有婴儿脸型，这不能不让人啧啧称奇；另一头是被老汉赶着四处交配，孽情勃发差点伤人性命，狂躁的公猪；再一头是跟着僧侣一起诵经念佛的野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芸芸众生，感动常在。作者看似在说灵异故事、研究猪的品性，实则在阐释朴素的哲理，世间万物，存有其原，灭有其因，人间祸福，祸有其兆，福有其端。一世英明莫如一生清白，留正气于大地。一篇哲理丰富、语言优美的散文，推荐赏读，【编辑：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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