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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印象之裁缝铺
文/邓冠军
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我们穿的衣服，除了秋衣秋裤是买现成的外，其它衣服都是做的，包括穿在外面的罩衣和贴身穿的短裤热衣子（衬衫的土称）。都要到裁缝铺去量身定做。我的童年时代，少年时代，很少做新衣服穿，因我排行老二，也不长什么个子，都是捡哥哥穿剩的衣服，一件哥哥穿旧的衣服，在妈妈手里拾掇拾掇，穿出来也能令我开心一阵子。因为裁缝铺去的很少，所以，去过的几次都印象很深刻。那时候，镇上有一间不小的裁缝铺，楼上楼下两层，楼下两间门面，进门右侧是一间量裁剪室，，放着长长的一排案板，用来给师傅们在这里，给每个来做衣服的量尺寸，然后根据尺寸，用划粉块在布料上画出线条，用剪刀根据线条，裁剪出后袂前袂，并开好一块一式两份的单子，一张交给客人作为领取衣服的凭证。另一份与裁好的布料放在一起，递到楼上去缝制。裁剪师傅大多是男的，脖子上挂着一条软尺子，有几个还戴着老式的眼镜，为了不让眼镜掉下来，在镜架之，还缚上棉绳，系在脑后。他们的尺子在布料上横摆直摆，画粉沿着尺子，画出长长的细线，有直的，孤的，圆的，就象一个高明的画家，在创作他们的作品，剪刀顺着线条剪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象动听的音乐，满屋子新布料的气味，也十分令人陶醉。
楼上的缝制车间，比楼下大许多，摆了三排缝纫机，每排都有六台，每台机器上，都有一个女工，她们灵巧地踩动脚踏板，上面的缝针滴滴答答地在布料上上下跳动，双手分开在针前针后，将布料平整地推过去，一块块布料，一眨眼间就缝在了一起。每次跟母亲去裁缝铺，看到他们忙忙碌碌地裁衣制衣，都舍不得离开了。
记得我高中毕业的那一年，我把一年的工资五百多块钱，都交给了母亲。母亲为了奖励我和哥哥，给我们在供销社剪了一块裤料，是当时很时尚的涤纶料子，淡酱色的。母亲让我们自己去裁缝铺，我们真是欣喜若狂。我们终于可以有一条自己梦寐以求的新裤了。如是，我们要求师傅给我们裁了一条喇叭裤。等了好几天，裤子终于做好了。我们兴高采烈地把裤子拿回来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裤子很时尚，屁股包得紧紧的，大腿也包得紧紧的，过了膝盖，裤筒慢慢往下放宽，裤筒口有尺余，将鞋子全部罩住了，象一把扫帚，在地上扫来扫去——我们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象兵工厂那些青年满哥一样。没有料到，刚穿上身，就被母亲发现了，她很生气地斥责了一番：“你看你们穿的什么裤子？象水老倌一样！”说罢就拿来一把剪刀，要把裤子给绞了：“脱下来，穿得流里流气的。”我们只好把裤子褪下来齐给了她。母亲仔细地将缝线拆了，将包紧的地方放松，把喇叭剪小，一针一线，花了好几个晚上，才将裤子给改过来，我们一场时髦梦就这样破灭了。另一次去镇上的缝纫铺，那是我参加民办教师内招考上师范的那一年。离上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但我没有一条能穿得出去的裤子，家里条件太差，没有多余的钱买布料。母亲就将父亲一条穿了很多年，膝盖都快磨破了的草绿色军裤拆开，拆成四块，她带着我去了缝纫铺。当她把布料递给裁剪师傅，裁剪师傅抖落开来，看了看，对母亲说，这样的布料怎么裁？有些地方都快磨破了。这时候旁边一个师傅对母亲说：“嫂子，拿过来吧，我给你看看。”说话的是我家远房姑姑伴玉姑姑的男人。
“他姑爷，麻烦你。”
伴玉姑父量好我的腰围腿长，接过布料，平摊在案板上，用尺子左量右量，横量直量，难露难色：“改是能改，就是磨破了的地方改不出来。”
“请你再试试，把前片当后片，换一头，裤脚当裤腰，里子变面子，看能就得出不。”伴玉姑父按母亲的提示，终于将裤子裁剪好了。裤子在我动身前往学校的前两天赶了出来。穿在身上，既合身又鲜艳，比新布料做的，一点都不逊色。这毕竟是一条草绿色的的确良军裤啊，我可是想了好多年了。这条在母亲的智慧下，经裁剪师傅和缝纫师傅的手，化腐朽为神奇的草绿色军裤，我穿了好多年，没穿了，在衣箱里又放置了好多年。
现在，镇上的裁缝铺，已经不存在了，它的消失，具体记不清是哪一年了，现在穿衣服，也不用上缝纫铺去做了，到服装店，什么款式，什么型号，什么料子的服装应有尽有，掏钱就可以买回家，但那间已湮没在历史尘埃中，曾经温暖过我的缝纫铺，却象一个烙印，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了。
2020.02.18安化东平
作者简介
邓冠军：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曾从事过教育，国企行政工作。1984年其作品《清清的河面小船飘》在全国中师学生作文征文中获二等奖、1989年其作品《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卑微》获年轻人杂志社《我的第一次》命题征文大赛二等奖。现为吉尔吉斯斯坦奥什国立大学、孔子学院茶文化客座教授、特聘茶艺培训师；安化县茶马古道茶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安化九乡黑茶商会副会长；安化县茶馆专业委员会会员。从事业余文学创作三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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