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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营洲:名医的疾病治愈率会有多高?

记得在大学期间学习《黄帝内经》,其中在《黄帝内经·灵枢》中就有对名医的疾病治愈率的探讨,原话说:“上工则十全九”。
这里的“上工”我们应该理解为“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也就是说一个医术非常高明的医生,疾病的治愈率大概是90%。
此处我们应该探讨两点。
第一,即便是一个医术很高明的医生也做不到百分百的治愈率,那么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着至少百分之十的疾病是即便你找到了再牛逼的医生也是枉然的。那么,这至少百分之十的疾病,如果换个医生有可能也是无法治愈的。
第二,医术高明的医生不等于是名医,尤其在当今社会各种网络资源营销手段传播途径都很发达的年代,名医的概念首先是有名气,但名医不见得医术就一定很高。所以,医术很高明的医生,我宁愿把它理解为是“明医”,但大众一般心目当中的概念还是“名医”。
那我们就还以名医来探讨,明代的名医张景岳曾在他的《景岳全书》中讲述过一则案例,这是一则他自己也束手无策的案例。
原文说:“余在燕都,尝见一女子,年已及笄,忽一日于仲秋时,无病而喉窍紧塞,息难出入。不半日而紧塞愈甚。乃延余诊,视其脉、无火也,问其喉则无肿无痛也,视其貌则面青目瞠,不能语也,听其声则喉窍之细如针,抽息之窘如线。伸颈挣命,求救不堪之状,甚可怜也。……终亦未敢下手。”
读后也让人不禁感慨,如此医术高明的名医也会遇到自己不知道怎么去治疗的疾病。
此处我们也应该探讨两点。
第一,这个案例是明确地记载在了自己的书中,那么在张景岳行医的全过程中,是否除了这个案例之外,失败的案例还有很多,只是没有被记载而已呢?
第二,其实站在现在医学发展的角度看,这则医案的处理方法也许是完全可以搞定的,比如西医只需要在该女子的紧要关头,把气管切开,很快就可以拯救病人于水火之中。所以,学医,当尊古,但不能泥古。同时中医是中医的,西医也完全可以为中医所用。
再举一例,据记载,唐代著名的诗人卢照邻“有恶疾,医所不能愈,乃问思邈名医”。也就是说,卢照邻曾向孙思邈求医问药。其实大诗人卢照邻和名医孙思邈的私交很好,卢照邻还曾直接住在孙思邈家中接受治疗,但最后卢照邻依然为风痹所苦,终以不堪痛苦而投颍水而死。按道理说,孙思邈不会不尽心给卢照邻治病,但最后的事实证明孙思邈也有治不了的疾病。
名医不仅有为病人治不了的病,其实也有为自己治不了的病。
据记载,被誉为“北宋医王”的庞安时,医术精湛,能急病人之急,晚年还撰成《伤寒总病论》6卷,对仲景思想做了很高明的补充和发挥。然而,虽然他愈人之病如神,后来自患聋疾,终身不能愈。
以上故事讲完,我们不得不继续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既然如此有本身的大医名医明医们也都有治不了病,那么为什么我们在生活中读到的若干名医医案中,几乎读到的都是治愈的案例,而很少有失败的案例?其实结论只有一个,不是没有失败的案例,相反,失败的案例应该也会有很多,因为从逻辑上讲,你治愈的病人越多,背后治不好的数量也会越多,但为什么大多医案中并没有记载,这只能说明四个字——“讳而不言”,于是我们后人读到的往往就只是那些具有“神效”的案例。当然也可以理解的是,古人往往惜墨如金,用语也很精炼,写文章也不愿多浪费口舌,于是挑出那些有效的案例传下去,其实也就是要把干货留给后人。
第二,那些没有被治好的案例,除了即便是神医也无法做到百分百治愈之外,是否还另有他因?这个问题更值得思考。坦白讲,任何医疗都有局限性,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受制于遗传、成长环境、生活方式、思维方式等诸多因素,一个病人的最终疗效更是跟药物之外的若干因素有很大关系,所以医生能扮演的角色其实也是有限的。所以即便是高明的医生也也治不了的病,比如人若行将就木,即便是神仙恐怕也回天无力了,所以有些病也就注定了是非医生能左右的。西方有一位医生特鲁多的墓志铭说: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事实上,求医往往是在外求,而当一个人的内在状态不够健康的时候,一味去外求也是不够的,这个时候其实恰恰需要这个人去内求,去反求诸己,也就是去改变自己。但可悲的是,太多的人往往就认为只要有好的医疗条件,就万事大吉了,其实这种思想非常可怕,它恰恰助长了一人的无知。从另一个方面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疾病当真都可以直接用药物治疗,所有的疾病都可以百分百地被治疗,也许这个世界将会是更大的可怕结果,所有人都可以“有恃无恐”,都可以随意去作恶多端,都可以不去关照内心的修为,因为有病了都可以医。
最后,从医生的角度说,在从医路上,的确是任重而道远,但同时也得做到知天命,尽人事。行医诊病,也要永远保持谦卑和开放的心态,也许在有些大夫眼中,只有两类病人,一类是自己治好的病人,一类是别人没有治好的病人。而恰恰往往没有想到自己没有治好的病人都悄悄地去了哪里,事实上,你治好的病越多,背后也就会有更多你没治好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