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 挂
作者 / 高小艳
这几天，北京疫情吃紧，丰台沦为重灾区。想着大姑一家在那儿定居，总是忍不住忧心忡忡。最后一次见到大姑，是去年初冬爷爷病逝时。那天傍晚，她从北京赶回来，扑倒在爷爷灵前，哭得肝肠寸断，而又声嘶力竭。好多人都劝不住。姑父从外面走进来，也禁不住落泪，蹲下身劝她道:“你身体不大好，可不敢再哭坏了。”在大家极力劝阻下，大姑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抬起泪眼和我们一一打过招呼。大姑的嘴巴深深凹陷下去，那模样和奶奶生前，简直没有分别。苍白。瘦削。衰老。她嘴里的牙齿竟都掉光了，新做的假牙还未来得及安上，就接到爷爷去世的消息。她就这样干瘪着嘴唇，不管不顾地赶回来奔丧。总觉得大姑还年轻，还像从前一样精神。却不曾料想，她竟瞬间老去。在爷爷去世时，她竟然像寒风中，噤若寒蝉的落叶，兀自飘零。小时候，亲戚朋友都说，我和大姑长得相像。我们都很清瘦，与肥胖不沾边。虽然大姑已年逾古稀，这风风雨雨几十年来，她的体重大概从未过百吧？这我们的确有几分相似，无论如何敞开吃，都是老样子，不见长膘。除此之外，眼睛又有几分神似。都是肿眼泡，单眼皮，谈不上好看的那种。这可是嫡亲的姑侄儿，连相貌都是复印件。所有人都这样调侃，而我却不以为然。我们最大的不同，却是性格迥异。大姑温文尔雅，而我却冷漠自持。大姑跟随姑父北上，到如今竟有三十多年了。那时北京房价几千一平，买套房子几十万，听着都是天文数字，和小地方没法比。再后来，他们又有了北京市户口，孩子又出国留学，娶了外国媳妇。我们几乎是渐行渐远，天南海北之距离，也阻隔了血肉亲情。每次回来，她都会说：“如果去北京玩，记着给我打电话。”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始终没有北上，也就不曾与她团聚。前年春节其间，爷爷突然脑梗入院，大姑从北京赶回来，在家里呆了足足一个月。等到爷爷渐渐康复，她又风尘仆仆回去。此后一段时间，她经常往返于济源北京，看望病中的爷爷。在我们兄妹当中，哥哥与大姑一家，关系最为亲厚。许是小时候，大哥中学未毕业，只身前往北京打工，都是大姑亲自照顾。那段漂泊无依的日子，因为有大姑贴心地陪伴，大哥从未觉得孤苦伶仃。这也是他们关系非同一般的原因。她们近乎是母子相处的模式，这是多年之后我深刻体会到的。大哥什么话都对她讲，直到如今依然如此。多少年来，大姑每次回来，都要在他家小住。他们形影不离亲如母子，这让母亲很是嫉妒。想起爷爷去世前，正逢国庆节小长假，大姑又回来一次。他们把爷爷接到小姑家里，和小姑一同伺候了一周。听母亲说爷爷身体不胜从前，我趁着假期前去探视，却扑了个空，心里不免懊丧。从母亲那儿意外获悉，大姑又一次归来，不过我们没有见面。直到爷爷去世时，我们才又一次相见，竟与从前相见时判若两人。她的嘴深深凹陷下去，与奶奶生前一模一样。简直是奶奶重生。我吓了一大跳。这还是印象中的大姑吗？面容清秀。身材苗条。精神矍铄。那样的大姑又到哪里去了呢？她们差别如此之大，让我惶恐不已。这的确是大姑。清瘦。苍老。衰弱。岁月在她脸上，碾出年轮的痕迹，抹都抹不净。我忍不住泪流满面，是哭大姑的奔波劳碌，还是哭爷爷的溘然长逝？我说不清，泪水涩涩的，滑进嘴里，如生活的味道。这段日子，北京疫情突然吃紧，丰台又沦为重灾区。想着大姑在此居住，我们不免牵肠挂肚。他们是否去过疫情发源地——新发地市场？他们居住的小区是否有新冠肺炎感染病例？他和姑父可曾前往定点医院进行核酸检测？他们年岁已高能否经得住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这真叫人惴惴不安，而又忧心不已。
作者简介：
高小艳，河南济源人，小学语文教师，喜欢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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