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小赵的工作笔记6–小赵退学记-2

前情提要：【随笔】小赵的工作笔记5–小赵退学记
你有过很讨厌自己的时候吗？就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觉得很恶心，想到自己做过的事情就觉得无比愤懑，想到自己伤害过的人或者破坏的事情就觉得无地自容？我以前经常会这样。
在签订了退学协议书后（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学校收走了我的学生证，饭卡以及其他一切能够证明我曾经是这个学校一员的人。并且让我尽快腾出寝室搬出学校。我在寝室收拾东西的时候，除了少部分觉得我特别酷特别拽的同学以外，大部分人，包括我室友，都比较冷漠的看着一切的发生，就好像我不是在收拾东西而是在整理床铺一样。我放弃了他们的路，放弃了他们为之拼搏并且当下仍旧小心翼翼经营的梦，放弃了他们看来是为一切理所应当美好结局所奠基的梦。我不知道，当他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也怀疑自己走的路是不是正确的呢？
我不知道他们，但是我自己，走上了怀疑的路。因为我退学完全是激情下的决定，并没有经过什么深思熟虑，所以退学以后非常明显的直接结果鲜血淋淋的摆在我的面前—我住哪？我干什么？当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搬回家，我爸妈非常不解，我推说因为学校寝室装修，味道太大，对身体不好，所以我只是搬回来住两天，过几天我就搬回去。于是我每天早上就好像真的有课似的起早出门，然后晚上尽可能晚的回家，尽量避免和父母的接触，害怕如果出现问题会被问道。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没有目的的闲逛，我不知道我要去哪，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不知道我每天能花多少钱，我也不知道我还能花多久。我每天走的路线不一样，我早上坐着公交车或者地铁，一直坐到下车人最多的那一站，然后随着人流走，今天往东走，明天往西走。每天都给自己不同的方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的，但是我的确就是这么做的。
（说一个题外话。前几个月我看到某城市新冠感染病例移动轨迹，家里丈夫每天早上上班时间去网吧，一坐就坐一天，然后下班时间回家。老婆在家带孩子。当时被爆出来以后网络上绝大部分的人都在骂这个丈夫让妻子独自在家照顾孩子，自己去打游戏。而我却莫名其妙的想起来这段经历，我不知道对这个丈夫来说是什么感受，对我来说真的很痛苦。）
在这段时间，我看了几个工作。过去那种门店招工信息会贴在玻璃橱窗上，有招洗碗工的，月薪2000管吃管住；有招水泥工大白工的，1200有活就来没活就走……对于在当时，我信心是完全垮掉的，垮得彻彻底底。我高中的老师总跟我们说，考不上大学，只能刷碗当保安，要不然就得要饭。我当时根本没有接触过社会，老师说什么我虽然表现得非常不屑，但是内心还是非常信服的。所以我感觉我当时就基本上在要饭的边缘，我看到这些工作我应该可以做，如果实在不行我也会做的，总比要饭强，如果真的要饭，我肯定也会去的，最多会换一个城市。
在这个阶段我还有一次小小的旅行。有一天我溜达到火车站，看着火车站前广场形形色色的人，我想虽然我没有上大学，但是我的文化水平教小孩子应该没问题，我可以去找一个偏远的山村去当老师嘛。于是第二天我收拾了一些衣物，买了一张去内蒙的单程火车票就上了路。之所以没往甘肃或者陕西走，是因为当时新闻总是报道那里有多么多么苦，我心想如果真去了我可能真的坚持不住，我还不如留下要饭。于是我折中一下，去内蒙。
那时候火车还是绿皮火车，咣当咣当的给我脑子都咣当乱了，我脑子中各种想法拼命地在打架，但是每一个想法我都解决不了，每一个后果我都承担不起，索性我就不想了。坐在我旁边的是一对姐妹，都比我年纪大，姐姐送妹妹去一个中转的北方城市上学。我们坐在一起不可避免的攀谈了起来，我讲了我的故事，并且说明了我的看法，姐妹二人瞪大了眼睛拼了命的阻止我。姐姐说回去让我认个错书一定要继续读，妹妹说你哪怕给老师下跪三天三夜也要让他同意你继续念书，留级就留级。她们说的话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不怎么爱听，可是她们说的都对，爱不爱听她们的话就像蚂蚁爬到我的耳朵里，由不得我听不听。后来她们就说她们的，我假装不听。这对姐妹后来到站了，姐姐不由分说非塞给我200块钱，我说我不要我有钱，她说不行我不放心，我可能下车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如果你觉得目的地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就用这200元钱买回来的票。只要你想回头，一直都可以回头。（因为她，我一直深爱着东北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即使它和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问题）
后来经过了不知道多久，火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芜，先是楼房，再是瓦房，后来就是成片成片草地和沙漠相间的地形，我感觉差不多可以下车了，这里够荒芜了，应该有希望小学了，于是我拎着一个装着生活用品的大袋子，和一个装着衣服的箱子，下了火车。我下了火车才看到，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月台，小到就两个棚子，我下了火车就麻爪了，我该怎么找当地的小学，我该怎么介绍自己，如果人家拒绝我该怎么办？反正当时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想找一个当地人问问。我走出月台没多远，我遇到了一个大爷，这个大爷在我人生的这个环节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我后来人生中总想要去找这个大爷，因为我下车的小县城（或者小村庄）真的很小，可是我忘记了它的名字，也就是说我忘记了我在哪里下的车了……
回来说这个大爷。我说大爷您好，我是从xx城市来的，我想来这个地方的希望小学做老师，你可以告诉我希望小学在哪里吗？大爷当时在垃圾堆旁边拾掇一个废弃的木头椅子，他想要把椅子上的钉子取出来，劈成柴火。大爷听到我说话，抬头看了我一眼，阳光晒到他脸上让他眼睛眯了起来，露出眼角龟裂的纹路。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一张非常典型的中国农民的脸，黝黑又光亮的脸庞，深邃龟裂的皱纹，手掌挡着阳光袖口露出破败的棉花。我不知道大爷是不是蒙古族，他开口说话说普通话不是很清楚，两个腮帮子像塞了两块石头，发音是坠着的。大爷说我们这没有希望小学，我们的娃就学骑马射箭，长大了能带游客玩就好了，没人念书的，那玩意没用。
我当时就慌了，我之前想到学校可能会拒绝我，但是我可以留下打扫卫生，只要有饭吃有地方住有活干就行，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这连学校都没有。我愣在原地大概有两三分钟，大爷看着我不说话，就跟我说，我们这晚上冷，你带御寒的衣服了吗，你穿这些太少了。我把我的箱子拉锁拉开给大爷看，大爷说你这些衣服根本不能御寒，在我们这晚上会被冻死的。你说的什么学校有人来接你吗？我摇了摇头。大爷说跟我回家吧。然后收拾起他刚才拾掇的板凳，带我坐上他的毛驴车，来到了一个小木板房。很奇怪的是，后来发生什么细节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我记得大爷给我做了饭，在做饭的时候我看他的碗我真的感觉脏兮兮的，我本来不想吃，但是我怕大爷赶我出去，于是我就吃了。这个饭好像是面块和剩米饭疙瘩就着菜做的一种粥，你别说我当时吃了还真挺好吃，我本来还想再吃一点但是我看锅里好像没剩多少了，我就没好意思要。再后来我俩在屋子里谁也不说话，那个时候手机还是刚刚有拍照功能，手机上网要花很多钱也没多少电不能刷手机。大爷家也没有电视，我俩就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后来我实在无聊，我说我出去走走，大爷没言语。我开门出去，我还记得那个门是那种有长长的弹簧的那种，一拉开就会自动关上。外面大概一两百米外才有人家，外面是真的冷，我没想到内蒙虽然和我所在的城市是一个纬度，但是居然能这么冷，我抬头看看天，是银河，这是我第一次也是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夜空。我没看太久因为实在是太冷了，我很快就回去了。后来就睡觉了，大爷睡床，我睡弹簧沙发，弹簧沙发有一股子不干净的味道，每次翻身的时候还会掀起一些尘土，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后来昏昏沉沉就睡了。早上大爷给我准备了一晚不是牛奶的奶，我不知道是羊奶还是驴奶。上午大爷说要送我去火车站，大爷说我细皮嫩肉的就不是能在这里呆住的人，他们这不是每天都有车，昨天我做的车今天会回程，正好上去买一张票回家去。我当时想说我不走，但是我也感觉我留在这没什么意义。于是我一言不发的坐着驴车跟大爷来到那个小月台。
这个小月台没有卖票的，就一个看铁路的工作人员，他说我没有票，这个站停靠主要是卸货物的，如果你要上车一会上车自己补票就好。
大爷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一直站在我身后，看着火车来，看着我上车。车上全是人，根本没有地方坐，于是我买了站票，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坐站票火车，真的太痛苦了。我上车后，我通过车窗看着大爷，大爷爷看着我。我跟大爷招招手，大爷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像我挥手。后来火车鸣笛，缓缓开走，大爷虽然没动地方，但是他的头一直看向我这个方向，火车由缓至快，我看不到大爷了，就这样大爷走出了我的生活。
我很多个夜晚失眠的时候都会想到这个大爷，我真的很想有机会能够和他再见一面。但是我不记得那个小月台的名字，也没有问当时村庄的名字，我只记得当时晚上看到美丽的银河，和大爷龟裂的脸。
在回去的火车上，我站了几十个小时，虽然我肉体很痛苦，但是比不上我心理的酸楚。这是一种迷茫，一种你自己解决不了的迷茫。我记得火车上有人在我旁边用mp4看电影，我也跟着看了，是李连杰的《霍元甲》，其中有一幕，一个乞丐问李连杰：霍元甲，你嘛时候是津门第一啊？李连杰说你说呢？乞丐哈哈笑了两声，说：就在今天！就在今天！
我看完了后，留下了眼泪……
如果你看到这，说明你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就是我的故事，但是时间线有点被我刻意的打乱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希望故事可以是按照这个时间线发展的，但是我保证目前为止我写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如果你们喜欢看，我还会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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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我们这个公众号还是雅思为主，我写就是想把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写下来，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很多人问我，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自己单干，当一个独立的雅思老师。我给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不一样的，但是心底我有一个答案，就是我所有的勇气，都在我18岁退学那一年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