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至塞上赏析
唐玄宗开元二十四年（736年），吐蕃发兵攻打唐属国小勃律（在今克什米尔北）。开元二十五年（737年）春，河西节度副使崔希逸在青涤西大破吐蕃军。唐玄宗命王维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奉使凉州，也就是今天的甘肃省武威市一带，出塞宣慰，察访军情，并任 河西节度使判官，这实际上是将王维排挤出朝廷。
这首诗即作于此次出塞途中。
使至塞上 （唐）王维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问候骑，都护在燕然。
轻车简从去慰问边关，
路经的属国已过居延。
如千里飞蓬飘出汉塞，
似北归大雁翱翔云天。
浩瀚沙漠中孤烟直上，
无尽黄河上落日浑圆。
行至萧关遇侦候骑士，
获知都护破敌在燕然。
《使至塞上》是一首纪行诗，记述出使塞上的旅程以及旅程中所见的塞外风光。题目中的“使”作动词，出使的意思，使至塞上，就是奉命出使边塞。
首联两句点明此行目的和到达地点，交待诗缘何而作；
颔联两句包含多重意蕴，借蓬草自况，写飘零之感；
颈联两句描绘边陲大漠的壮阔雄奇，境界阔大，气象雄浑；
尾联两句虚写战争已取得胜利，流露出对都护的赞叹。
此诗既反映了边塞生活，同时也表达了诗人由于被排挤而产生的孤独、寂寞、悲伤之情以及在大漠的雄浑景色中情感得到熏陶、净化、升华后产生的慷慨悲壮之情，显露出一种豁达情怀。
01这一首诗中，以颈联“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最为有名。这一联描写诗人进入边塞后所看到的塞外奇特、壮丽的风光：苍茫天地间，大漠漫漫，长河迢迢，单车问边，却只有直上的烽烟与西坠的落日伴着孤单的诗人，画面开阔，意境雄浑，却又隐约可感漂泊天涯的悲壮和去国离乡的孤寂。边塞诗的壮阔飞动，在王维的笔下，却多了一份婉约的动人情怀。
历来诗词评家对这一联的评价颇高。
明清 徐增《而庵说唐诗》：“大漠”“长河”一联，独绝千古。
曹雪芹《红楼梦》中借书中人物 香菱之口评价此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要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又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
岁暮
【作者】谢灵运 【朝代】南北朝
殷忧不能寐，苦此夜难颓。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运往无淹物，年逝觉已催。
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西府同僚
【作者】谢眺【朝代】南北朝
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
徒念关山近，终知返路长。
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苍苍。
引领见京室，宫雉正相望。
金波丽鳷鹊，玉绳低建章。
驱车鼎门外，思见昭丘阳。
驰晖不可接，何况隔两乡？
风云有鸟路，江汉限无梁。
常恐鹰隼击，时菊委严霜。
寄言罻罗者，寥廓已高翔。
后出塞五首·其二
【作者】杜甫 【朝代】唐
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
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
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
借问大将谁，恐是霍骠姚。
“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黄河落日圆”，这些诗句所体现的种种境界，都可以说上千古壮观了。如果要在词中找出类似的句子来，只有纳兰容若的塞上之作，譬如《长相思》中的“夜深千帐灯”，《如梦令》中的“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这两句比较接近了。
02也有不少人更喜欢这首诗的颈联——“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在这一联中，诗人以“蓬”、“雁”自比，说自己像随风而去的蓬草一样出临“汉塞”，像振翮北飞的“归雁”一样进入“胡天”。出繁华而入荒蛮，千万里的距离，一路道不尽的艰辛，淤积于心而不能言说的落寞，只用了10个字就写尽了。
“征蓬”，是被风卷起远飞的蓬草。蓬草成熟后枝叶干枯，根离大地，随风飘转，故称“征蓬”。这一句是诗人借蓬草自况，出塞犹飘蓬，写飘零之感。
古诗文中说到蓬草，大多是自叹身世。如曹植的《杂诗》(其二)所谓“转蓬离本根，飘飖随长风”。
杂诗
【作者】曹植 【朝代】三国
转蓬离本根，飘飖随长风。
何意回飚举，吹我入云中。
高高上无极，天路安可穷。
类此游客子，捐躯远从戎。
毛褐不掩形，薇藿常不充。
去去莫复道，沉忧令人老。
又多用飞蓬比喻漂流在外的游子旅人。譬如李白的“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送友人
【作者】李白 【朝代】唐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杜甫的“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赠李白
【作者】杜甫 【朝代】唐
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唐 王勃 《冬郊行望》中“江皋寒望尽，归念断征蓬。”
冬郊行望
【作者】王勃 【朝代】唐
桂密岩花白，梨疏林叶红。
江皋寒望尽，归念断征蓬。
更有南朝吴均的《闺怨诗》“胡笳屡凄断，征蓬未肯还。”
闺怨诗
【作者】吴均【朝代】南北朝
胡笳屡凄断，征蓬未肯还。
妾坐江之介，君戍小长安。
相去三千里，参商书信难。
四时无人见，谁复重罗纨。
王维在此言自己如征蓬一样飞出汉塞，异国他乡的情味甚为浓厚，飘零之感油然心中。
由“归雁”一语知道，这次出使边塞的时间是春天。 如果说诗人以“征蓬”自喻，是一种“正比”，而“归雁”喻诗人，则是反比：在一派春光中，大雁北归，修巢育雏，是得其所，与诗人迎着漠漠风沙，像蓬草一样流离失所，飘向塞外，景况迥然不同，这一反衬，将心中幽微难言的抑郁之气与激愤之情巧妙地表达了出来。
03尾联萧关问候骑，都护在燕然。也许用的是南朝梁诗人何逊诗“候骑出萧关，追兵赴马邑”之意，非实写。虚写都护在前线，已取得胜利。
比王维大130多岁的虞世南《拟饮马长城窟行》也有“前逢锦衣使，都护在楼兰”一句，王维的《使至塞上》的尾联又也许是从虞世南的这两句诗中变化而出。
见征人分别诗
【作者】何逊 【朝代】南朝
凄凄日暮时，亲宾俱竚立。
征人拔敛起，儿女牵衣泣。
候骑出萧关，追兵赴马邑。
且当横行去，谁论裹尸入。
相和歌辞·饮马长城窟行
【作者】虞世南 【朝代】唐
驰马渡河干，流深马渡难。
前逢锦车使，都护在楼兰。
轻骑犹衔勒，疑兵尚解鞍。
温池下绝涧，栈道接危峦。
拓地勋未赏，亡城律讵宽。
有月关犹暗，经春陇尚寒。
云昏无复影，冰合不闻湍。
怀君不可遇，聊持报一餐。
尾联中的“燕然”，是山名，即今蒙古境内的杭爱山。历史上有“燕然勒功”的典故：后汉时车骑将军窦宪大破匈奴北单于，曾登燕然山刻石记功，铭辞曰:
铄王师兮征荒裔， 威武王师，征伐四方;
剿凶虐兮截海外。 剿减凶残, 统一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 万里迢迢，天涯海角;封神丘兮建隆嵑，封祭神山，建造丰碑;熙帝载兮振万世！ 广扬帝事，振奋万代。
“燕然勒功”、“勒石燕然”是我国历史上首次有战功刻石的记载，也是后世功臣名将向往的功业巅峰。; 王维在这首诗中说都护在燕然，暗指朝廷的军队取得了胜利。
04王维的大多数诗都是山水田园之作，在描绘自然美景的同时，流露出闲居生活中的情趣。多淡薄空灵，闲逸萧散。读之可以启道心、淀尘虑。如：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终南别业》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酬张少府》
……
寂静无为，虚幻无常，没有目的，没有意识，没有生的喜悦，没有死的悲哀，身世两忘，万念皆寂，但一切又都是不朽的，永恒的。
而《使至塞上》，则取浑厚一路，一脱秀雅，陡见伟丽，委婉隽永中显壮阔飞动，可以算是王维诗作中比较特别的一首。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让我们再一次读一读这一首《使至塞上》，领略这一番“塞上雄浑”。
参考书籍：
葛兆光《唐诗选注》人民文学出版社
王国维《人间词话》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图片来源：百度图库
文字编辑：李夕思
语音录制：李夕思
微课制作：吴雅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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