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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 魂》||文/徐淑娜||【京西文学】第723期

2020年9月10日第240期 总723期徐淑娜,党员,北京市顺义区南彩小学退休。任教三十年,曾任一线教师十八年,后做十三年管理工作。主抓业务。喜欢阅读、写作。曾获全国征文二等奖。北京市优秀教师,一九九九年晋升中学语文高级教师。
一九六三年,因为贫困,我毅然放弃了牛栏山一中,选择了上仇家店中学,并且决定给陈树华老师当语文课代表。从此便开始了我艰苦而又幸福快乐的初中生活。当时刚刚建校四年的仇家店中学,地处美丽的箭杆河南岸,浩瀚的芦苇荡如绿色的缎带在校园北面飘扬,妆点了她淳朴自然之美。只是当时办学条件略显得简陋,只有三排砖瓦平房,校区内还有两处坟地,与书声朗朗的校园显得格格不入。整个校园用铁丝网围着,所以站在校内可以看到大路上的一切和田间劳作的人,不远处便是树木参天阴森森的仇家老坟。一具实学校内部设施还是很完善的,图书馆,实验室一样不少。最重要的是有一支过硬的教师队伍。有几位老教师还是全县知名教师。还有几位是北京师范大学的高材生,去年自愿来农村任教的新生力量,陈树华老师就是其中的一位。
仅仅一个学期下来后,回过头来仔细地想一想。呀!没去牛栏山,还捡着了!这个学校的师资力量真的也很强。可见我无奈的选择竟让我撞上了好运,于是我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不敢懈怠。有时我也想,上天给我关上一扇门,却让我遇上了这么好的老师,真的没什么遗憾和报怨的了。我也暗自庆幸,当初决定给陈老师当课代表是多么明智的选择!陈老师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六二届毕业生,有了一年的教学经验,语文知识功底深厚,这样的好老师居然让我碰上了,我真的好幸运。于是在知识的海洋中,任我遨游,因此各门功课发展均衡。
从小学我对语文就有点儿小小的偏爱,尤其喜欢作文。陈老师的语文课让我如鱼得水。每节语文课上,老师让我朗读课文最多,回答问题最多;每次作文课,老师还把我的作文当范文来读,而且还要做为例文讲评。每一篇作文的优缺点都让我尽数得知。你说谁能有这么好的机遇。其实这一点我早已习以为常,因为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老师几乎都是这么做的。
渐渐的我发现了陈老师在批改作文时写的评语与小学老师不同。我的每篇作文的评语都变成了修改意见。条例清清楚楚洋洋洒洒整整一页,都是颇有指导性的建议。诸如:这个开头要是用个问句,再用倒叙的方法写正文,一定引人入胜;这个结尾换成怎样写更耐人回味,试着重写一个;这个人物特点你没抓住,要是把他的内心活动描写一下,这个人物就会有血有肉有灵魂了,人物特点就出来了,人物就活了……看着一页的红字,我细心琢磨,反复推敲,老师的心血沒有白费,才一个学期,我的作文便提高了一大截。
陈老师除去精心批改我的作文,还鼓励我多读书,告诉我要博览群书,摘录好词好句。我一一照做。五十多年了,有的抄录的问子们记忆犹新,如:烤人的夏日烈火逐渐退去,换来了金风送爽的美好季节;眼前的迷人景色,我深深地被她陶醉了……我深深懂得了老师的良苦用心:我听老师的话,海量阅读,真的受益了一辈子。那时学校图书馆是我最常光顾的地方,除此之外我还向同学借书看,向社会青年借书看,读书成为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老师不仅引导我多读书,还给我订阅了《少年文艺》《人民文学》《收穫》等专刊。他指定的文章我读完后,他还要提出问题让我解答。所以我读书会很细致,常常咬文嚼字地品味,这对我揣摩人物心理,挖掘人物思想,揭示文章主题都非常有帮助,使我在人物刻画上有了很大进步。记得我读了《三辈儿》后,老师问我:书中对刘老歪外貌的描写与文章有什么联系吗?我想了想说:开始读时,当看到刘老歪嘴上长疮,痊愈后留了疤,嘴皱在一起,只有一个小孔,吃面条都得捣碎,用一只筷子往里捅……我笑了,人世间居然还有这么丑的人,等读完全书,我才懂得刘老歪的内心比他外貌不知要丑陋多少倍,于是我懂得了人物的外貌描写同样为文章中心思想服务。老师听了,满意地点头称是。
阅读使我储存了大量文字信息,老师的精心培养为我夯实了作文基础。以至上师范时我的一篇题为《一个女人的遭遇》的作文,教语文的陈树松老师破例给了满分,并给予很高的评价。我常常感慨自己有多么幸运,师范时教语文的陈树松老师是中山大学中文系毕业,短短两年对我帮助也很大,两位陈老师连名字仅一字之差,就连批改我作文的方法也十分的相似,只例举修改意见,疏导我理解的偏差,纠正我的一些心理误判……我也曾向陈树松老师坦露初中遇上了一位好老师,我的作文能有今天与他分不开。那是一个让我这辈子都不能忘的最敬爱的老师!
那时陈树华老师对我写作的培养倾注了多少心血,只有我知道。有时老师像魔术师一样变换方法,吸引我,在快乐中学习真东西。一次陈老师拿着一张报纸找到我,只见他用手捂着下边的字,只让我看图,然后让我给这个图命名。我认真的观察,从青纱帐走出一队刚刚打完胜仗的队伍,为首的一看就是个孩子,扛着刚缴获的枪,脸上洋溢着稚气胜利的笑……这个画面冲击着我,我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名字,便脱口而出:“战斗里成长”!老师笑了,挪开手,一字不差,他高兴地拍拍我的头接着又夸了几个字”你真行”!我知道他在潜移默化地培养我的观察能力,同时有意指导我命题作文,即写文章一定”文要对题”。
陈老师不仅在语文学习和作文指导上对我尽心尽力倾注心血,生活上也无微不至地关心我。记得初一第二学期刚开学不久,由于家里暂时没钱买书,我只好干坐着听课。遇到让我读课文,同桌秀兰把她的书先给我用,她坐那干听着。陈老师发现后,走过来询问我怎么回事?我小声告诉他:”卖鸡蛋钱还没凑够,没买书”。他愣了一下说:“下课上宿舍找韩老师要五块钱,赶紧找仇老师买一套书”。韩素兰老师是陈老师爱人,他们是同届毕业生,一起到农村任教的。下课后,陈老师前边走,我在后边慢慢地跟着。在他们宿舍门口,我愣在那里,半天张不开嘴喊报告。老师给我订杂志花了不少钱,我怎么好意思连书都让他们给买呢?先进门的陈老师一手拉开门,师娘一把拉我进屋嗔怪地说:“平时挺冲的,没钱买书咋不言语声儿”。说完就往我手里塞五元钱。我本能的躲着说:“不用,晌午放学我就让我爸上信用社借去”。陈老师搭话了:“韩老师给你先拿着,有钱再还”。我接过韩志师给的五块钱,连个谢字都说不出来了,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还有上初二那年五一前,有些倒春寒,条件好点儿的同学都换上了绒衣绒裤,我们几个条件差的只换上了夹袄,还穿着棉裤。一天下午几个作文好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步行五里地去北小营中学听作家刘厚明讲座。原来我坐在教室里不动沒咋觉得热,这一走路出汗直裹腿。陈老师看见了,关切地问:“热吧”?”呆着不热,走道出汗了”,我如实回答。放学时,我看见陈老师和韩老师他们朝我们班这边张望,准是又惦记着给钱。我赶紧挤在人流中躲过他们跑了。回到家爸爸只好上信用社借十块钱买三十尺白布染成黑蓝两色,给我们三个上学的换上了新衣裤。
那天晚上爸爸郑重地对我说:“我知道你学习好,学习好能当饭吃,衣裳都倒不下毛来,还瞎念啥书”。这次我顶撞了他:”赶明儿我就不念书了,我要穷一辈子赖您”。爸爸也生气地说:“你念吧,我不指着花你钱”。多年后等到我拿了第一个月工资给爸爸时,他哭了说:”我说不花你钱,还得花你钱。”我知道因为穷,爸只想让我早点挣工分养家。其实我从来没记恨过爸爸,长大后我一直帮衬着他,照顾这个家。
第二天上午,我真的没上学。中午陈老师就来到我家,他真诚地对我爸爸说:“你孩子多,是困难。我和韩老师暂时还没要孩子,你没钱我们供她上学。这孩子挺有出息的,不让她念书,太可惜了”。从那以后,爸爸再没有提过不让我上学。
初中三年,我的作文提高很快。初三那年我的一篇《牛颂》,感动了所有读过这篇散文的人。陈老师属牛,我寄文抒情,歌颂了陈树华老师的奉献精神,感谢他对我一个农村穷孩子的关爱与培养。老师把这篇作文连同我写的一篇长诗投给了《少年文艺》,后来由于全面开展文化大革命停刊了,只收到编缉几行话:亲爱的作者,本刊已停刊,希望复刊后仍得到你的支持。遗憾的是,这些稿件和初中三年的作文本都没能保存下来。
刚刚读完初三,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校校长和教师中五位业务尖子受到了冲击,陈老师和教我数学、几何的两位老师也没能幸兔。造反派找我做工作,让我反革一击,肃清他们培养我白专典型的流毒。批判会上,当押着剃着十字头的几位老师一上台,我就哭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从那天起,我收拾好书包,毅然离开学校,回村务农了……
再后来,几位老师被安排在我们队上劳动改造。爸爸那时是队长,他们都得到了很好的保护和照顾。老天睁眼,在陈老师最困难时,从吃饭到劳动,爸爸替我关照了他,让他们没受一点儿委曲,也没受一点儿罪。这也许就是因果吧,真的耐人寻味。
多年后,陈老师和韩老师调回北京。退休前陈老师是北师大附中副校长,韩老师是海淀区教研中心主任。
二00六年在初中毕业四十年后,我们仇家店中学六六届毕业生举办了一次联谊会。经多方打听,我和另外两位同学带着录相光盘拜见了阔别四十年的陈老师和师母。那一年他们刚刚七十岁,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神采奕奕!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陈老师在八十岁那年匆匆地走了……
九月十日 ,是第三十六个教师节,我撰写了这篇《师恩》 ,祭奠恩师。他无私的大爱和高尚的师德。曾经伴我在教书育人的岗位上辛勤耕耘三十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要做一个合格的人民教师。我可以坦然地告慰陈老师在天之灵:我没有辜负老师对我的殷切希望,长大后做了一名小学教师,并于一九九九年晋升为中学语文教师。
悠悠往事,大爱无疆!师魂永驻!师恩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