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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姐》||文/王克民||【京西文学】第722期

2020年9月9日第239期 总722期王克民,男,1958年生,中共党员。爱好文学,北京市写作学会会员,顺义区作协理事。曾在《北京作家》登载小说《兰花》,《北京日报》登载小小说《埋在心底的密秘》等,《中国建材报》登载散文《静下心的时候》,《京郊日报》登载短篇小说《舞龙队里的年轻人》。《文化广场,姹紫嫣红》获《京郊日报》”顺鑫杯″二等奖,散文《碗水救苗》获《顺义时讯》一等奖。
傍晚,本来就静悄悄的七分干渠旁,天空干净的像是被水漂洗过,随着落日的余晖西下,就逾加的寂静。
河坡上青草泛黄,星星点点的野花点缀其间,像极了油画家的画作铺陈在河坡上,彰显出一种自然纯朴洁净的美。偶尔从大柳树上飘落下来的树叶,落进有少许河水的干渠里,慢悠悠的顺着南北走向,一路向南,小鱼儿追逐着,也一路向南。憨姐把自行车倚靠在大柳树旁,轻轻的坐在河坡沿上,把怀揣的信纸打开,紧挨着爱人的墓碑,深情地望着望着,对着墓碑逐字逐句的轻声叨念起来:亲爱的望,你好,我想你。你离开我已经两年有余了。两年虽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算短了。明知道你早已入了土去了极乐世界,我却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你,非但忘不掉,反而你却像是驻扎进了我的心里,心底里,抠不出也挖不掉。你生前对我和孩子的好,使得我终日不得安宁。甚至煮过的注射器又放进饭盒里煮了又煮,好几次都闹出了笑话。我的心里装着你,满满的装着你。装着你的欢笑、你的痛苦、你的遗憾和你的愿望。老大夫张伯说你这样哪成,莫不是我盯的紧,你不定会惹出多大的祸事?!我的心里纠结得很,尤其是最近这些日子,更加的吃不香也睡不着,夜里总是往你睡觉的地方摸呀摸,却总是摸空。我懵懂了,我需要有人为我把扣子解开,我求助了张伯。张伯是个特仁义的人,啥事都瞒不过老人家的。叹息之余,张伯说病根就在你身上,是你放不下我,总担心我会出啥闪失。为了让你放心,张伯就交给了我这个办法:让我把你对我的好和我对你的依恋,不怕细,写的越细越好,通通的完完整整的一丝儿不拉的全须全尾儿的都写在纸上,坐在你的坟前悄悄的读给你了,然后再点燃烧给你,你对我也就放心了,我也就不盲然了,这样一来,你就该干啥干啥,我该干啥干啥,你我也就各自相安无事也就都踏实了。张伯可神通了,我信张伯的话。张伯说的指定灵验。墓碑紧挨着,象征性的隆起一座坟茔。经春历夏迎秋,转眼间三个春秋快过去了,坟茔也见苍老,但上面却生得干净整洁,一丝杂草也无,显见是憨姐常来观顾的缘故。正值青春年少,憨姐矮壮的个头,面色微红,乌黑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粗壮的两根发辫自然的垂在脑后。憨姐性情爽朗,说话做事没个弯转儿,喜欢直来直去,是个典型的农村姑娘。村里的大小男孩儿女孩儿都乐意与憨姐来往。憨姐的屁股后头就常常追逐着一群半大小子和半大姑娘。望就是其中之一。望,属鸡。憨姐,属猴。粪筐大点的村子横竖也不过三五趟街。憨姐的爹娘看着孩子们在自己个儿的眼皮子底下长起来,聪明绝顶的望自然也在当中。大家都是年少轻狂的年岁,生成些想入非非的想法与做法倒也正常。望的愿望与别人不同,望的最大愿望就是能站在领导席上让大家听他讲话听他号令。望生就是个聪明伶俐又乖巧的人,经过望自己百般努力千般追求万般攀登,终于做到了。望做到了乡镇蔬菜公司经理的位置,享受正科级待遇,人前人后的足足风光了一把,着实让乡亲们特别是憨姐的爹娘点头赞许。惹得同龄伙伴直咋舌。尽管古有”鸡猴不到头”的老例儿,可架不住憨姐和望的死气白咧的央求与讨好,双方的老人家经过了好一番思谋较量,最终叫劲不得,还是默认了这门亲事。憨姐默默的叨念着:想那年,闺女还小,你一边忙着蔬菜地窖的建设,一边照顾病中的公公。我一边忙着妇联工作,一边挤出时间给乡亲们看病,孩子只能托咐给了邻居大婶。不管有多么劳累,给孩子洗尿布的活你是说啥也不让我动手的。尤其是十冬腊月的季节,为了节省些煤火,你硬是用冰冷的凉水洗尿布,你说我一个大男人有火力着点凉不怕,赶上卖力气的活出一身大汗齐活了,你们女人家可万万不能着冷水,特别是月子里更是使不得,我要把你伺候的妥妥贴贴的。一次,你温情暖暖的抱着闺女附在我的耳边轻轻说:你是我的大宝贝,闺女是我的小宝贝儿,我得把你们娘俩捧在手心里顶在头顶上,把咱的小日子过的美美的。当时闺女不懂事,偎依在你的怀里甜甜的笑着,我的心里哟,甭提是多么的温柔温暖了。我想,我这辈子跟了你这么个知冷知热贴心贴肺又会疼人儿的男人,生活就是再难再苦,只要有你和我一同把苦水儿往肚子里吞咽,多苦的苦水也能变成蜜糖,我也就知足了。天擦黑儿了,泪水模糊了憨姐的眼睛。憨姐用手使劲抹了把脸,把信纸贴近了脸儿仍在默默的读:你最终累垮了,得了难以治癒的绝症。可你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依然快快乐乐的不加理会,更加抓紧一切可能想多做些工作和家务活,给我和家人同事们一水儿的阳光面容。可我知道,其实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更痛苦,人这辈子来之不易,有谁乐意正值青壮年就撒手人寰呢,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你明白按当时的医学技术,一旦得了这种病无异于被判了死刑。自打你我婚后直至你走的这十来年间,你从来没有像有些浪漫的小青年那样,说过一句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实打实的人,如此直白的话你是不太会说出口的。可我分明感受到了你丝毫无保留的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和孩子。记得那是我怀着闺女七个月大的一个暗夜里,我为乡亲看完病顶着暴风雨一步一滑艰难的往家走,大雨把我浇了个通透,透过晕暗的街灯,我看见你冒雨正迎面向我趔趄着跑来,我喊你慢点你喊我别动我来啦!来到了我的近前,你犹豫了,背?怕伤了孩子,不敢。搀?又顶不了我的乏累。我抱你吧?你对我说。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笑说:你能抱得动我们娘俩?能!你傻笑的脸上淌着蜜。你像抱着个娃娃,脸贴脸的用力把我抱在怀里,我怕你支撑不住,环抱着你的脖子,你艰难的行走在雨里泥里,我的心哟又一次仿佛罐满了蜜糖一样甜。小心!随着你的一声大叫,你抱着我的身子猛的一个旋转,你摔倒了,我重重的砸在了你的身上。见我安然无恙,你满身泥水的爬起来,大笑着重又把我抱在了怀里继续努力的行走在泥水路上。那天夜里,你为我烧水洗澡擦身体洗衣服,待一切收拾完了已经是后半夜了,那一夜,我枕着你的臂膀,睡的极香甜。事后我多次和你说起这件事,你却总是说这是小事一桩,俩口子之间互相疼爱理所应当不必挂在心上的。你说当时只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万万不可以伤到你和闺女。我也才猛的来了个大旋转,才让你砸在了我的身上。你说的轻松,可是我都深深的印记在了脑子里。望,你走的这两年多以来,我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日夜在思念着你,想着你在时对我和孩子的体贴。我常常想:人说好人不长寿,又说鸡猴不到头,我至今弄不明白,老天爷咋就不长眼,在你我身上应验了呢?!望,我想你。张伯见我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生怕我会生出个好歹来,才教了我这没办法的办法。我舍不得你可我和孩子的日子还得过呀。张伯说你狠狠心就按我说的做吧,指定好使管用的。只要照我说的做了,你和他就有可能各自相安了却了牵挂了。实话跟你说,张伯教给我的法子,我想了许久,始终下不了决心,你懂的,我实在是不忍心这么做,可是,可是……憨姐念完了信,在墓碑前的土地上用手指头画了个圈,圈的开口冲向坟茔,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左手拿着十几页的信,右手把打火机打着火点燃了。憨姐哀叹着,嘴里仍不住的叨念:这封信我断断续续写了足足两个多月了,有时想着写着就落了泪,半天缓不过劲儿来,只得做罢,第二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再写、写。信,燃了起来。憨姐似乎不愿意那信纸烧的过快,用细树枝轻轻的压了又压。望,你慢慢的看吧,不急的,咱不在乎这一会儿半会儿的,我趁这机会也想和你再多聊聊,说说压在心底里的话,听说咱村可能要拆迁了,真的那样我也得给你搬搬家。我怕以后相见的机会就更不会多了。想是心爱的人有灵魂吧,那信纸就真的燃烧的极慢,那淡蓝色间或微红的火苗吐着舌头,像是回敬着憨姐的情意,滋滋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说:遇见了你这样有情有意的媳妇儿,我知足了,你带着闺女往前奔吧!日月流转。憨姐焚烧信纸寄深情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三十个春秋。这三十年来,仿佛在天上有人用佛光照着一样,令憨姐的小日子越过越红火。不仅憨姐的女儿大学毕了业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小闺女,就是丈夫带过来的儿子也大学毕了业已经有了后代。这过往中的辛苦、疼爱、鞭策,完美的映现给了这个重组家庭。三代人你疼我爱相敬如宾,无论打哪也看不出是“前一窝后一块”的棱角感觉来。人都说”砍的没有旋的圆”,可憨姐就硬是“砍”出了一个家庭美满的小日子儿!憨姐憨憨的笑着对人说:把自己活出一束光,一束柔和的光,照亮别人温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