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栀子花 在这之前，我从未听说过栀子花，更未见过，可我并不因此而难过。这世间，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美丽，默默存在于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从未和我有过交集的很多。这是天意，更是缘份，对此，我只当她们不存在。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有我的戈壁沙漠，我有我的清风明月，拥有这些，便让我体会到了足够的幸福，所以，我原谅自己的孤陋寡闻。 我用三年的时间，成为车间流水线上干活最快的人；又用四年的时间，成为能干好装配工段所有产品的人；所以，当公司售后部需要一位既会装配检测头又会焊接印制板的人去杭州出差时，我成了不二人选。 这让我有机会遇见栀子花，让我搁满了骆驼刺和芨芨草的心上，增加了一抹栀子花的馨香。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十年前，我和爱人旅行结婚时曾把杭州作为首站，那时的我，就深切体会到了这个城市的美好。而去杭州出差，无疑是个美差，内心激动的同时，我也有些担心，怕自己无法胜任此次的工作。好在一起去的还有女同事晖，我负责装配，她负责调试。 我和晖，虽同在一个车间，宽敞而高大的厂房里，我在北头，她在南头，我们并不熟，偶尔打水时碰见，相视一笑就算是打了招呼。上下班的路上，别人总是结伴而行，而晖总是一个人，高高的个子，细细的腰身，长长的四肢，她像是旷野里迎风招展的一株高粱，散发着独特而高傲的气质，有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贸然接近。好在她是我爱人的同学，是知根知底的人。“她人很好。”爱人的话，让我放下心来。 杭州的黄昏是一天中最美丽的。东边高楼林立，西边湖光山色，夕阳慢慢落入西湖，让水面呈现出油画般的美丽。我和晖吃过晚饭，缓缓行走在河堤上。有一些骄傲在我内心深处慢慢升腾起来。 湖边的荷，像十八岁的少女，婷婷伫立于水面，离我们很近，似乎一伸手便能触及到它们娇嫩的容颜。我停下脚步，轻轻蹲下身子，伸长手臂真的就抚摸到了碧绿的荷叶，这茂盛的植物，在我手边有着梦幻般的冰凉，而荷花，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身姿，似乎在亲切的和我打着招呼。 我也向它们倾述着内心的欢喜，把口鼻轻触在花蕊上，享受着和一朵花儿的肌肤之亲带来的欢愉。我使劲嗅了嗅，并未有花香，更多的是植物的清新，被包裹在泥水混合的腥味之中。有一些遗憾轻轻漫上我的心头。没有白色云朵的天空，是单调的，没有香味的花儿，也觉少了什么。我站起身来放眼望去，这一大片的荷花，几乎占满了我目之所及的水面，如果它们都发出浓郁的香味儿，会不会让人也难以接受呢？ 迎面走来一位小姑娘，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一条油亮粗黑的辫子顺着脖颈垂到腰际，把身上那件月白色的旗袍映衬的更加清明。最初，我以为小姑娘也和我们一样，只是在西湖边上闲走的人，直到看到那对恋爱中的人，俩人都只有20岁出头的年纪，明亮而充满朝气。女孩看到小姑娘，便停住了脚步，用手指了指小姑娘挎着的竹篮，然后用眼神示意男孩，聪明的男孩立刻叫住小姑娘，从竹篮里挑出一串月白色的花儿，轻轻插在女孩的鬓边，然后说笑着离开。 我明白过来，原来这个花是可以戴的，这是在我近四十年的生命历程中从未见过的花。 我和晖朝着那位小姑娘走去。还未走近，便闻到了一种纯净而浓郁的香味儿，这种香，像是被上苍赋予了神奇的力量，让人不自觉的想靠近，我忍不住问出了声：“这是什么花呀？这么香！” 竹筐里，十几串含苞待放的花儿静静卧在一块红色的绒布上，它们是月光的颜色，日日夜夜的阴晴圆缺给予了它们天地间最丰富的光华。它们每一串都是三朵，每一朵都如拇指般大小，用红色的丝线串在一起，像是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它们微展的笑容里，蕴含着一个即将到来的新世界，它们轻轻合上的双眸里，包藏着一个已过去的旧时光。 晖轻轻从竹筐里取出一串，告诉我这是栀子花，因为喜暖的特性，我们居住的北方小城很难见到。每年6~8月，是栀子花盛放的时节。南方女子多有戴它的习惯，别在胸前或插在鬓边。送栀子花给女孩，意味着赞美她的纯洁和美丽，而结了婚的女人戴栀子花，则象征着吉祥和幸福。 那一晚，一串栀子花被我别在了胸前，而晖的那一串，则在她的鬓边散发着幽幽的浓香；那一晚，倒映在西湖里的月亮一直在跟着我们走，而天空中散发着明亮光芒的月亮，似乎也有了香味儿。我被这种香味包围着，感觉到了自己的美好，这种美好，是四十年来第一次出现，有一些作为女人的优雅，有一些尝试新生事物后的勇敢。 或许因为有了一起出差的经历，我和晖慢慢熟悉起来。工作之余，我和她经常站在车间高高大大的玻璃窗下聊天。聊生活，聊工作，聊内心的渴望和迷茫。 阳光顺着玻璃照进来，洒在我们身上，也洒在车间那些冷冰冰的仪器上，让那些铁家伙也生出一些暖意，于是，似乎有一条河流在我们心里缓缓向前涌动，无趣的工作也添加了一些情趣。 很多时候，望着晖美好的面容，我都会想起在杭州的那个夜晚，我们戴着栀子花，一同行走在人群里…… 就在这个秋天，车间组织青工装配大比武，最初我并没有报名参加，比起那些在技校进行过专业理论学习的同事，我有着太多的不自信。晖鼓励我，离比赛时间还有一个月，只要多学多看多练，一定能考出好成绩。那一次，我考出了全车间第2名的成绩。很快，我被抽调到装配工段最重要的班组。 几年后，大我几岁的晖退休了。她离开的那个下午，我们站在车间一个空旷无人的角落，那里灯光不是很明亮，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我们。面对我，晖诉说着对车间的留恋，整整30年，她的青春，她的梦想，都留在了这里，就像一朵花，把自己最美好的时刻留在了这里。晖说着，像是说给我听，更像是说给自己，晖说着自己，也像是说着我的未来。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我不知道用什么话语去安慰她，唯有轻轻拢住她的双肩，用一个拥抱来和她作别。 日子就这样过着，但我总觉得缺少了点啥。有一天傍晚，我出去遛弯，在小区门口看见有人在卖花，我一眼就看到了似曾相似的花苞，一些熟悉的记忆被打开，我毫不犹豫地买了一盆回家。 按照卖花人说给我的方法，我把整个的栀子花根泡在水里，然后打电话给晖，请教她怎样才能养好这盆栀子花——虽然我能在百度里查找到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我更愿意找一些借口和晖说说话，把自己的快乐分享给她。 谁敢说北方的小城没有栀子花呢？我分明闻到了浓浓的花香。
作者简介：楚秀月，新疆人，笔名十月传奇。2016年5月21日开始业余学习写作。出版诗集《拥我入怀》一部。点击在看
送你小花花
【随笔】遇见栀子花
